這片文風沉鬱頓挫的詔書,簡單的意思逐段翻譯一下就是:
朕本來是小病沒想到大發了,現在臨終前有點話說,希望你們好好聽一聽。
安定王元冠受素來是個能統領軍國重事的人物,又從小天資聰穎,有王者之相,以他來繼承朕的皇位,一定能保住宗廟,祭祀天地,安撫百姓,震懾四方,朕把皇帝的位置託付給他,也就沒有遺憾了。
各級官員要見證安定王在朕的靈柩前繼承皇帝位,軍國重事不能荒廢,守孝就以日代替月意思一下就行了。
朕考慮到國家戰亂許久,耕農都荒廢了,葬禮也就不用太隆重了,你們看著辦,桐棺下葬、瓦器陪葬,朕覺得也挺不錯的。
朕死了以後你們輔佐新帝接著好好幹,這篇詔書就這麼昭告天下吧,讓大家都知道一下。
潘外憐拿著“遺詔”的手,在微微打顫。
她不確定,如果不以自己的名義釋出這篇先帝“給”她的“遺詔”,她能不能活著走出去,或許這是元冠受的交換條件,她付出名義,他保她平安。
“這封遺詔,是先帝駕崩前,見爾朱榮意圖行董卓入洛之事,為保大魏江山社稷,交給娘娘的,對吧?”
潘外憐看著抱著女兒的元冠受,終於下定了決心,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正是如此。”
李苗會意,躬身退出大帳。
“以後,孩子的封號就叫永平吧。永平公主,永遠平安,幸福地過完這一生。”
潘外憐微微一禮,輕啟朱唇道:“奴家謝過...至尊。”
元冠受的瞳孔輕輕地縮了一下,他的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也有些東西重重地墜了下去。
至尊...登臨九五...
他曾經想過無數次的事情,可到了眼前,只要他進了長安,就可以登上那個百萬人之上的位置,他反而有些...不安了起來。
元冠受的內心在問自己,自己是否真的準備好了,坐上這個位置。
有一些法理性或者其他的現實因素,比如部下的想法,關隴內部各方勢力的反應等等。
按法理,都是獻文帝拓跋弘的曾孫,都是近支宗室,既然元子攸做得了這個皇帝,他元冠受也做得了。
而他的部下,無不盼望著這份從龍之功。
如果他進了長安,坐上這個皇帝位,反而會讓觀望著的關隴各方勢力下定決心,到時候,大部分的北魏舊臣都會向新皇帝獻上忠誠,即便有不願意的守臣,或者北方的叛軍來騷擾,在元冠受看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元冠受已經佔據了隴西和漢中,只要鎖住潼關河東防線,關隴內部的勢力,沒有能和他在軍事上較量的。
西北高平鎮的万俟醜奴和薄骨律鎮的曹泥,只是不好打,以他們那點兵力,想出來攪局也是不可能的,長安的邊他們都摸不到。
眼下,除了長安城裡的長孫稚,阻礙他登臨九五的,只有自己的內心了。
一尺之水,一躍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