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吳椋收拾好了殘局,秦禝也回到了自己房中,轉頭看了看身後臉色蒼白的楊心柔,心下略覺歉然。
“心柔。”
“老爺。”心柔低了頭,小聲答道。
“你一個女孩子,今天這一出,大約是讓你受了驚嚇,對不住得很。”秦禝柔聲說道,“不過你要明白,我的、這次出門,不是來吟風弄月的,你既然跟了我出來,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有。早些見識了,沒有壞處。”
“老爺,那三個人,是壞人麼?”心柔抬起頭來,清澈的目光,看在秦禝臉上。
“不是壞人,他們都是很聰明或者說是很有本事的人!”秦禝耐心地說,“但就好比兩軍打仗,成千上萬的殺傷,哪能說對面的都是壞人呢?這樣的時候,沒有好壞,只有敵我。本事越大的敵人,就越不能手下容情。”
心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反正老爺做事,一定是有道理的。”
第二天,碼頭上仍是一片忙碌,都在替這支龐大的船隊作補充,並沒有人來交涉有扶桑人失蹤的事情。
秦禝心想,來交涉也不怕。他們坐了一隻小船出海,誰能說就是到自己的船隊中來了?自己在哪裡翻了船,也說不定。
“韓先生,”他把韓煒霖叫過來,做最後的交代,“這一回去扶桑的京都,我該交待的都交待了。一句話,扶桑方方面面的事情,還都要仰望你。”
“侯爺言重了,請侯爺放心,”韓煒霖躬身答道,“在下一定照足侯爺的吩咐去辦。”
到了第三天清晨,一切妥當,船隊終於駛出了長崎港,向著扶桑的京都駛去。
秦禝的暈船病又犯了。不過這一次,來得快,去得也快,到了晚上,便自覺已經無事,心中歡喜,知道自己到底把這一關過去了。
於是照著坐船的老習慣,綽了一把椅子,擺在船頭的方向,去看墨斗沉沉的大海。清冷的海風吹在身上,更覺神清氣爽。
“老爺,”心柔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艙中行了過來,將一件大氅披在他的身上,細心地替他把身子包了起來,“外面風涼,您當心凍著了。”
“這倒生受你了。”秦禝微笑著,在她溫暖的手上一握,表示感激。
“海上的風好大,”心柔靠在他身後站著,痴痴地看著大海,輕聲問道:“咱們是在往哪邊走呢?”
“咱們自然是往東走。”
“我在家鄉,就沒見過大海,也沒見過這許多星星。”秦禝舉頭仰望,果然見到星空浩淼,銀河璀璨。 心柔說得不錯,他心想,前方的征途,正是星辰與大海。
天氣已開始轉冷。船隊終於駛進扶桑的京都港口當陸地在海面上浮現出來的時候,官兵們湧上甲板,歡呼雀躍。
幾乎每一個人的瞳孔都放大了,站在甲板前處的秦禝心中略覺慚愧:你們高興的太早了。
命令很快下來了,除了事先挑選出來的一班個高體剽的沿船舷站班外,其他的,統統回到船艙裡去。
船隊入港,一直到外面的各種迎接儀式噼裡啪啦地鬧騰完了,官兵們才被准許自由活動。
但是,只限於在船上,不許上岸。
失望之情是有的,有人私下免不了嘟嘟囔囔,帶隊的管帶聽見了,一巴掌扇了過去:“仗打贏了,地方隨你玩金銀隨你搬!仗打輸了,就算真給你一座金山,你孃的有命花?!”
到達了京都,龍武軍受到的歡迎的熱烈程度遠遠超出他們自己的意料。
京都碼頭的場面算得上萬人空巷。京都和周邊城市民眾騎馬坐車乘船走路,四面八方地趕了過來。官紳商賈,腳伕苦力,黃髮垂髻。
也是,還沒打仗呢。扶桑王上已經派人上船來“勞軍”,而在扶桑的夏人也自發組織人來船上慰問。倒也小小熱鬧了一輪。
那一班當地夏人,個個激動不已,好多人當場就哭了起來——又是久不見故國衣冠,又是夏國兵威加於海外,我們就是現在死了,也是瞑目的……呃。這是海外鄉親為弟兄們集的一點壯行之資。請侯爺代為放賞。如此種種。弄得自秦禝以下人人都好生感動,官兵們的心裡酸酸熱熱的,進而豪氣萌生,和狗頭金暫時失之交臂的遺憾也沖淡了許多。
而秦禝也在一隊親兵的護衛下,下了船有一個人要見他,他也正想見一見這個人。
此人正是現在扶桑的王上,豐田拓真
雖然他對認識扶桑的王上也很有興趣,但這次會面卻是對方在雙方正式會面前主動提出來的私下會面,而且使用了這麼一個形容詞:“無論如何”。
到了目的地。秦禝下了馬車。隨行的扶桑官員在旁伸手。以示引路。負責關防的衛兵向他們行禮。秦禝微笑致意,但是——
這……是扶桑的皇宮?
秦禝事先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扶桑的王宮那肯定比不上大夏的皇宮,比他預備著實物比想象中的還要“小”的多。
穿過算不上高大的城門,他被徑直引到和大門南北遙遙相對的一間橢圓形的房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