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曠打唐冼榷的一戰,打出了一點新意。
松江府城內官軍的異動,很快為駐守青浦的唐冼榷得知。雖然做夢也想不到秦禝的胃口如此之大,但松江的兵力受到了削弱,總是不爭的事實。於是,唐冼榷自帶四千人,自青浦南下,準備突襲松江城,結果才走到半路,就遭到了張曠的伏擊。
說是伏擊,也不確實,從東面襲來的騎軍,並沒有隱藏自己的打算,公然高張旗幟,排成一線遠遠馳來。
青浦到松江的路上,地勢平坦,並沒有什麼可供掩護的地方。但唐冼榷的中軍訓練有素,面對不足千數的騎軍,亦沒有放在心上,散開隊形,中間的槍兵,有條不紊地排列陣型,兩側的矛兵,則以林立的長矛斜指,準備應付騎兵的衝鋒。
誰知沒有等來衝鋒。騎軍馳進百丈之內,便忽然齊齊勒住馬頭,全體下馬,一聲令下,將手中的軍 弩的弩 箭潑射過去,登時將隋匪軍的佇列中打倒了上百人。
唐冼榷大驚失色,急忙命令麾下的弓箭手還擊,但是等到隋匪軍的弓佇列好陣型,準備還擊的時候,龍武軍騎軍一聲呼哨,紛紛上馬,就這麼調頭走了。帶隊的張曠,哈哈大笑,只覺得平生從未如此痛快過——只有我打你,沒有你打我,這樣的好事,到哪裡去找?笑著笑著,想起秦禝的那句話來。
“張曠,你的騎軍,雖然是騎兵,可你別老是把自己當成騎兵來看。其實有的時候,也能當成步卒來用,”這是秦禝依照現代化摩托化步兵師的概念,而設計的戰法。
“什麼……摸脫畫……”張曠聽不懂,覺得自家大人說話,真是莫測高深。
秦禝知道是自己嘴滑了,擺擺手笑著說:“在馬上射 弩,準頭不好,下了馬,可不就是步卒麼?馬匹可以來去如風,用來載兵是極好的,這樣的步卒,格外與眾不同。”
張曠明白了,想一想,陪著笑問道:“大人,我懂了,可是這個摸脫畫……先摸,再脫,這倒也可以,怎麼還要畫呢……”
秦禝瞪視張曠,半晌才道:“滾!”
滾是滾了,不過這個“摸脫畫”的打法,卻給張曠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今天在唐冼榷身上一試,大獲成功,幾輪弩 箭下來,殺傷的隋匪總有三四百,怎能不高興?
難受的是唐冼榷,莫名其妙損失了三百多精銳,卻連龍武軍的一根毛也沒傷著。突襲松江的計劃自然是泡湯了,沒想到連回青浦也成了難題——全軍掉頭走了不到二里,龍武軍的騎軍卻忽然又去而復來,如法炮製,將剛才的打法,重演一遍。
這一回,預先有了準備,知道龍武軍的弩打得既遠又準,都紛紛臥倒,找隱蔽,弓隊還擊。饒是如此,仍然被當場打死了一百多,龍武軍才悠然而去。於是不敢走了,擺好了陣勢,一直捱到天黑,才灰頭土腦地進了青浦城。
張曠沒有停,帶著他的的騎軍,回到申城縣城由三十隻大沙船充作渡船,連夜過江,直奔周浦——這些沙船,平時是承運槽米到京的,方頭平底,近海內河都可以通行無阻,由沙船幫老大捐作軍用。
這兩天。在縣衙內進進出出的人愈發頻繁,縣衙門外,隨時都有七八名傳驛兵在等候命令。
白沐箐替他做的飯,已經端不進去了,只能由吳椋來轉交。她感受到了這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悄悄地問:“吳椋,是不是要打大仗了?”
一向對她很客氣的吳椋,此刻只是面無表情地把手指豎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表示,接過食盒進去了。
不說就等於是說了。白沐箐也緊張起來,在廚房便待不住,回到東廂,默默地給菩薩許願心:保佑他,打敗那個唐冼榷!
同樣緊張的是秦禝。三個多月的辛苦,就要見分曉了,這一仗,他押上了所有的賭本,
到了凌晨四點,他接到了從周浦來的訊息:“全軍俱已就位”。
“傳我的命令,”秦禝深深吸了一口氣,砰地把拳頭砸在桌子上,“給我淦他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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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冼榷的錯誤,不僅在於戰線過長,兵力分散,而且所佔據的各城之間,只能以馬匹傳訊,聯絡起來相當麻煩,他在青浦,根本做不到指揮如意。更要命的是,合圍了申城之後,沒了下一步的打算。
申城縣的東面和北面,是江。打到吳淞和高橋的隋匪軍,雖然算是“隔江會合”,但卻失去了目標,只好原地待命。而秦禝放空了李翀高在南翔的營寨,果然被劉勁寬的兩千人從嘉定出發,輕易攻了下來,又被蘇州水師隔著,不能過江,弄成不進不退的尷尬局面。
這個錯誤,其實該算到偽隋勇王的頭上。所謂“投鼠忌器”,既然老鼠的身邊有一個花瓶,那麼如果沒有打破花瓶的勇氣,何以就敢動手去打老鼠?而如果這隻老鼠的身邊竟是一隻老虎,那麼沒做好跟老虎以命相搏的準備,單是把老鼠圍起來,又有何用?自然縮手縮腳,處處受制於人。
唐冼榷已經意識到這個麻煩,派了快馬飛奔蘇州城,去向勇王請示。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秦禝沒有再給他機會,東線的戰鬥,在二月二十這一天的凌晨,打響了。
在周浦匯聚的官軍,主攻目標是南匯縣城。隋匪軍的東路主帥,十七歲的勇王次子李隗軍,帶了五千人在這裡據守。但是秦禝並沒有安排先攻南匯,而是派了地方衛軍和民團,先佯攻南匯以北三十里的阜沙崗。佯攻的部隊。在黑夜之中打得很熱鬧,把聲勢弄得極為浩大。
李隗軍接到急報,弄不清狀況,親自帶了一千五百人,從南匯的北門出城,急赴阜沙崗增援。而他離城之後,天剛矇矇亮,官軍便開始從三面向南匯進攻。
南匯的西面和南面,隋匪軍都在城外設了營寨,以土壘環繞,抵禦可能受到的攻擊。可是這一回,官軍的打法很簡單,西南兩面,弩箭持續壓制,再以步卒迂迴衝鋒。
西面的營寨,正當新營的鋒銳,在付出了三百人的傷亡之後,終於被攻破。
東面是李翀高的衛軍主攻,其中又以姜泉的七百人為主力。這一面,因為背向申城,隋匪軍的防禦很弱,幾個哨卡都被很輕易地掃蕩了,因此倒是李翀高首先攻到了南匯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