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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老鼠

破舊的石屋,陰雲籠罩的天空,淒厲的北風。

風淵離開前,他回望了一眼,那個來自雲棲寨的男人,紙片一樣單薄,這肅殺似要將他吞沒,但他沒有遲疑,轉身而去,很快淹沒在一片丹青色裡。

楚越塵知道,這風來自畫明河畔,硝煙漸起,他希望這訊息能像風一樣,迅速傳到喚魚池。

他想守住千陌的承諾,一群背井離鄉人回家的夙願,歸來很難,卻值得一試,葉落歸根是瀾洲上亙古不變的規律。

他流落歸來,身邊有嵐汐的照顧,在雲棲寨活得倒也灑脫,身體也逐漸調養到最佳狀態,只是這翻山越嶺,積勞成疾,讓他苦不堪言。十三年前,形單影隻,死亡於他而言並不可怕,卻一直陰差陽錯的活了下來;現在,他想活,命運卻惡作劇似的,死神隨時隨地向他招手。

風淵走後,楚越塵開始逆風而行,腳底千斤,腦袋如萬蟲噬咬,這副身體正經歷著最嚴峻的挑戰。

風並不烈,他卻感覺格外費勁,幾乎快要暈厥,他看了眼雲捲雲舒的濃雲,惆悵的想到,如果嵐汐在身邊那該多好。

視野模糊,他彷彿看到她一臉欣喜,邁著小步向他奔來,他張開手臂準備擁抱,頃刻,眼前的幻覺消失無蹤,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一切只是空想。

回去的路顯得格外艱難,他不能停步,姐姐炬之等著他,嵐汐等著他,三千雲棲寨的村民等著他,像無形的枷鎖,如沉重的包袱,落在他的肩膀。

一想到喚魚池的悲劇,他就心急如焚。如果訊息像風一樣傳回喚魚池,如果顧秦能夠阻擋來自煙城的十萬精銳之師,如果雲棲寨的三千村民有幸保住,一切只是如果,他擔心,顧秦的三萬將士很難與之抗衡。

寬敞的官道,風淵健步如飛,一心想著將訊息帶回喚魚池,卻不知被煙城的尋衛隊發覺。

“發現了一隻老鼠。”一名年輕計程車卒鎖定目標,並和隊友制定了作戰計劃。

尋衛隊一路跟隨,不知過了多久,風淵覺察到異樣,便鑽進了官道旁的密林,那裡樹木雜生,用以藏身,作為分魂境藥師,他製造了一片紫色毒障,冒進計程車卒暈倒,另一些繞道繼續追捕。

臨近畫明河畔時,一名士卒發出指令:“準備收網。”

二十多條人影飛至,將他圍在劍陣之下,輪番攻擊,他如困獸般左右突圍,身體多處受傷,鮮紅的血液順著劃破的青衫緩緩浸出,他強忍著疼痛,邊回擊邊退守,做著垂死反抗。

一支箭羽,照面而過,分神時,四五柄利劍直指他的咽喉,風淵無奈的閉上雙眼,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抓回去,交給國師審判吧。”

眼見著喚魚池就在畫明河的對岸,風淵卻無能為力,他不知喚魚池接下來的命運,也無暇自己的命運。

楚越塵坐在一方怪石上歇息,由遠而近的殺意驟至,讓他警醒起來,他屏息,聽見身側的樹影晃動,他悄悄取出一排銀針,猛然射出,那些沾著劇毒的銀針以極快的速度飛去,發出嗖嗖的聲音,數十人應聲倒地,楚越塵跳進密林,奔逃起來,他身體疲憊,呼吸沉重,枝葉紛紛撲打著臉龐,他不管不顧的向前逃竄,後面人影窮追不捨。

他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而追擊的人影凌空而起,利劍在手,四面橫掃,一些枝葉簌簌墜落,一道人影躍至身前,劍未出鞘,楚越塵的銀針已經將他封喉。他們機械的執行命令,縱然前方的戰友倒下,他們依然無畏撲上去,這是作為軍人的信條,三名士卒落在他的正前方,三枚銀針飛射出去,一位士卒在倒地前回刺了一劍,正中楚越塵的右肩,他慘叫一聲,跪倒在松針葉上。

“這些尊碑城的老鼠膽子可真不小,竟敢在煙城的地盤上亂竄。”一名士卒譏諷的說到。

“國師自有辦法處置他們。”另外一名士卒上前踹了楚越塵一腳,其他士卒附和的大笑起來。

楚越塵被五花大綁著,拖往王都非煙郡,途中暈厥幾次,煙城計程車卒不予理睬,一根韁繩沿路拖行,衣裳磨破了,襤褸成無數的布條,背上血肉模糊,泥地上,草葉上血跡斑斑。

楚越塵痛得麻木了,他是被風淵搖醒的,他虛弱到極點,彷彿隨時都會死去。

他們停在一座淺丘上,煙城計程車卒正在喝酒吃肉,伴隨著粗大的嗓門和狂野的笑聲。楚越塵半眯著眼睛,他不管自己的安危,小心翼翼的問道:“訊息傳回去了嗎?”

風淵的眼暗了一下,他羞愧的搖搖頭,楚越塵咆哮道:“如果雲棲寨的三千村民枉死,那都是你的錯。”

一名滿嘴是油計程車卒喝令道:“吵什麼吵?煩死人的老鼠。”

聞聲,他們沉默下來,只剩煙城軍卒的吞嚥聲。楚越塵不敢想象,喚魚池會再經歷一次血雨腥風,他讓風淵先行,就是怕自己成了累贅,可是,他漏算了風淵會被煙城的尋衛隊抓捕。

“我盡力了。”風淵輕聲解釋,他的失敗,在於寡不敵眾,如果只是三五人,他也許能僥倖脫身。

楚越塵嘆息了一聲,喚魚池接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回王都非煙郡的途中下起了傾盆大雨,路上積水橫流,雨似珠簾滑落,濺起朵朵水花,他們被淋得睜不開眼,渾身溼漉漉的。楚越塵又倒下了,一路拖至非煙郡,渾濁的積水裡偶爾泛起點點殷紅,楚越塵磨得皮開肉綻,看上去血腥而殘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抵達王都非煙郡,煙雲散去,金燦燦的光束從白雲頂傾瀉下來。他們被隨意扔在城門外,接受著唾罵,煙城的子民無論卑賤,大可羞辱他們一番。

煙城國師墨安卿姍姍來遲,他身材修長,衣著華羅,腰佩香囊,一頭銀髮,他的臉始終藏在玉琢的面具之下,虛無的眼神,如寒芒,似冰冽。

“這就是來自尊碑城的老鼠?”他俯下身好奇的打量著昏死中的楚越塵,然後站起身,一把銀扇展開,他輕緩的搖了搖,一頭銀髮隨風而起。

“國師準備怎麼處置他倆?”墨安卿的身後的戰士,躲在寬大的黑色衣帽下,看不見他的臉,也看不見他的眼睛。

“老鼠這樣的害物,當然要喂蛇啦。”墨安卿笑容森然,聲音沙啞而遙遠,彷彿來自域外。

風淵驚得心中一顫,他惶惶不安的祈禱,楚越塵早點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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