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郎毫髮無傷地回到元家。丟了一張麵皮,對年輕人的打擊有點大,所以他砸爛了他爹和自已的書房,還鞭笞了所有見過他那副垂頭喪氣樣子的奴僕和下人,還把兩個白淨豐腴的貼身丫環抓得遍體鱗傷,鬧騰了一天一夜,才感覺堪堪找回了一點面子。
等到清醒過來,才發現還有一半面子在那隊該千刀萬剮餵狗喂鷹的項羌蠻子那裡,必做得搶回來。
儘管禹藏麻江湖經驗老辣,嵬名巴丹剛跟那孩子走,馬隊就打包結束停當,候到嵬名巴丹平安歸來,禹藏麻立即立即揮馬向東狂奔,片刻也不停留。
禹藏麻高興了兩天,還沒從嵬名巴丹的帶回大把金元和珍珠的喜悅的泥潭裡拔腳出來,就跌入了驚恐的深淵。
狂奔兩天,禹藏麻以為平安躲過一劫的時候,站在高坡放哨的弟兄發出了警報。禹藏麻和嵬名巴丹跑上高坡一看,西來的方向煙塵滾滾,一杆寫著斗大一個紅色元字的大旗從地平線緩緩地升了起來。
元氏家將還是追了上來。
草原上的部族,男子在馬上都是能拉弓放箭揮刀砍人的戰士,以詩書傳家的元氏不一樣,家族裡能夠弓馬嫻熟領兵作戰的子弟極少,所以就像南朝許多詩書門閥一樣,豢養了許多家將死士。這些家將死士,十有七八是些奴隸戰俘,還有一些重金聘請的走投無路的江湖高手,這些人在絕望無望的時候,元氏給了他們希望和機會,給了他們好好活著好好為元氏賣命的理由。這些,跟熬鷹熬犬一個意思,元氏的家將死士們,幾乎都是忠心耿耿的奴才。
憨厚老實的嵬名巴丹在禹藏麻還在猶豫的時候,果斷迅速與禹藏麻分家,還把值五千兩銀子的金元珠寶,分了一半給禹藏麻,讓禹藏麻快走向南逃竄,自已則領著原來的七八個部屬斷後。
見慣了爾虞我詐背信棄義的禹藏麻,突然感覺又對未來的人生充滿了希望,還沒等到他在馬背表達感慨,嵬名巴丹就一巴掌抽在馬臀上,馱著禹藏麻的大馬突然竄出,禹藏麻只來得及拽緊韁繩,抬起一隻手向後用力揮了揮。一場萍水相逢,算是別過。
等到元氏家將射來的箭矢已從耳邊掠過時,嵬名巴丹才領著部屬打馬向東北方向逃奔。
奪命狂奔的事,嵬名巴丹最是嫻熟,前些年,每年不這麼折騰幾回,身上都不長膘。
特別是嵬名巴丹剛從耶律無妄改名為耶律南望的那二三年,哪年不跟大頌西北邊關的楊家兄弟互相挖坑下套掐幾架咬幾場?一年不見幾次楊家兄弟,心裡都憋得慌。
胯下馬雖然孬了一些,比不得以前軍中好馬,但追兵也無法與大頌西北精銳騎卒相提並論,更不用論老楊家練出來的氈衣騎斥。所以嵬名巴丹逃奔一陣,還得停下來等等元氏家將們。
被家族中兩個高手供奉貼身保護著的元貞利,遠遠吊在元氏家將們的後面,把前面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楚詳細。
保護元貞利的兩人,是一對堂兄弟,二十年前被仇家圍殺時,被元氏所救,元氏不僅救了他們,還給他們報仇雪恨的機會,更是把兩位侍候老太太的丫頭嫁給兩人。所以兩人改姓了元,一位叫元好,另一位元善,意思是記得元氏的好,記得元氏的善。
“幾位項羌蠻子,把咱們的人牽著鼻子耍呢。”性情涼薄的元貞利立馬在一處高 崗上,看著山谷裡嵬名巴丹人馬心不在焉地下馬休息飲水吃饢, 向側邊的元好笑道。
“咱們家的人也發現,共發出七次訊號,估計二百里內就會合圍這夥蠻子”元好答道。
“不,不動用老祖宗手上的那撥人,咱們圍不住這幾個蠻子。咱們發出訊號,都是用哨聲把白頭鷂招下來再放上去的。他們一定能發現,卻不立刻揚長而去,他們是故意的。能這麼準確地計算馬的腳力,精確地踩著點下馬休息,三百多里地,都是這麼不遠不近地吊著咱們的人,這幾個蠻子,不簡單。”元貞利搖搖頭,輕聲道。
元貞利從腰上解下一支黃燦燦的哨子,拿在手上摩娑把玩著。
元好元善看著元貞利把玩手上的哨子,眼神熱切起來。
“等一等,看一看再說,也許事情不是那樣的。”元貞利想了想,自言自語,又把哨子繫了回去。
事情的確不是元貞利想的那樣。因為元氏遲遲未表態,肖太后的耐心正在一點一點的流逝。肖雨師順利接掌了肖孝穆的兵權後,曾經送了一件事物來暗示元氏,元貞利以為這次綁票元真郎,也是肖氏上不得桌面的小動作。
一日再過一日,二百里之內,這夥項羌蠻子,從另外七支隊伍合圍的隙罅中逃逸了出去,跟元貞利的推算一樣。只差一炷香時間不到,項羌蠻子們,就要被元氏家將死士們圍殺了。就差一炷香,哪怕蠻子們有人上個大號久一些,結果都不一樣。
再過一百里,就進入了肖雨師的新地盤。
嵬名巴丹率領著幾個蠻子,靠近肖氏地盤時,卻貼著邊界北上,後面已經扯著一條七八百人的大尾巴。
緊跟在後面的元貞利三人咄咄稱奇。這樣下去,幾個蠻子是想要攪動東線邊境的意思啊。
“好叔,咱們賭一把?”元貞利笑眯眯向元好提議。
“不賭。”元好元善異口同聲乾脆利落地拒絕。
“如果你不是叫我婆娘嬸子,我婆娘早就得輸給你了。”元善沒有好氣。兩人都在元貞利手上輸得刻骨銘心,還不止一次。
“我猜啊,這撥蠻子們,要從咱們、肖氏和室韋部三家接壤再南一點穿過肖氏地盤,然後 進入室韋部地界。如此一來,肖雨師的新部屬沒有理由袖手旁觀,可人家一晃就過了肖氏地界。這個熱鬧,有得看了。”元貞利感嘆道。
“如果肖雨師在,這個熱鬧就更好看了,結果不好猜哦,可惜了,肖雨師已經前十天動身回巴音朝魯,地盤上沒有人能纏得住這撥蠻子。”元貞利意態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