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來帶了十九個人堵騾隊,其中有五六人認識風老頭,不僅認識,還很熟悉,五年之前,還經常在一張桌子喝酒。
風老頭這邊有十六人,但遼東十三鷹的兇名,在二十年前就響徹了兩朝邊境,南朝這邊的河北、山西,也多有他們的足跡。
十三鷹殺的人不多,只是殺的人比較有名而已,比如河北一個叫蘇高功的手握實權的邊鎮指揮使,十三鷹殺他之前,先殺光了他七十餘名親衛,然後再把他亂刀分成幾十塊,在海青鷂的追捕下,一邊逃,一邊扔屍塊,三百多里路才扔完。
所以這場群架,沒法打了。群毆不成,那隻能單挑了。
單挑的人是陳來和燕南飛。
陳來正值壯年,使一支長劍,劍法犀利詭譎,招招拼命,反正活不成了,總要拉人墊背。
燕南飛還年輕,身子略顯單薄,氣力未長壯長韌,使的卻是雙刀,兩柄狹刀上下翻飛,密不透風。
陳來畢竟打架和殺人的經驗都豐富,不是燕南飛這個雛鳥能比的,所以,他就圍繞著燕南飛進行遊鬥,瞅準了破綻,就向燕南飛的刀幕內遞上一劍。
不至一炷香功夫,燕南飛已經滿身血跡,雙刀飛舞的速度也迅速下降。陳來看準機會,先一劍刺穿了燕南飛的肩背,再一腳把他踹出去五六步,俯摔在地上。
燕南飛兩柄刀已經掉在地上,陳來得意地把燕南飛從地上提起來,用左臂臂彎從背後扼住燕南飛喉嚨,燕南飛一隻手拼死想拉開扼住喉嚨的手臂,另一隻手徒勞地用肘部向後反擊陳來。
陳來再緊了緊扼住燕南飛喉嚨的手臂,並把長劍插在腳邊的地上,騰出手來扭住燕南飛向後肘擊的那隻手,把嘴貼近燕南飛的耳朵邊,輕聲音道:
“你爹就是個慫貨,我把他手腳砍斷,當著他的面,強佔了你的娘,他明知活不成,卻沒有勇氣自殺先死在你娘之前……”
話音剛落,陳來就感覺心胸一下劇痛,手上無力,本能地放開燕南飛,向後退步。
燕南飛迅速轉身,把胸口上的一支細劍拔出扔掉,又迅速彎腰從兩隻鞋子裡拔出兩把匕首,發瘋一般衝向陳來。兩把匕首像兩隻燕子穿梭翻飛,比剛才雙刀更猶快幾分。
陳來的前面半邊身子終於被匕首割得稀爛,從面部到胸口,再到腹部到大腿,沒有完整的,如同砧板上剁細的肉糜。
燕南飛也死了。剛才自刺的那一劍,刺穿了心脈,一套匕法使盡,身體裡血也流盡。
很奇怪,風老頭雖然懷裡橫抱著滿身血汙的燕南飛,卻不見臉上有多少悲慼的神色。
地上流淌著兩個成年人的全部血液,一陣吹過,颳起了濃重的血腥,冷血十三鷹裡有兩個轉過頭去,拄著兵器就地就嘔吐起來。
異象猝然橫生,對面那些與風老頭不認識的人,操起手中的刀劍就衝過來,遼東十三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砍倒了幾個。
等楊六郎和風老頭把敵人全部砍倒時,風老頭斷了一隻手臂,十三鷹死了三個,重傷五個,輕傷五個,長白山謝家兄弟沒事,因為敵人一衝過來,他倆就鑽到了騾車車底。
對方一直紋絲不動冷眼旁觀的風老頭舊識,等到架打完了,才隔空齊齊抱拳,其中一人高聲道:“風老爺子別來無恙啊?!風老爺子就此別過,以後經常找機會喝酒啊!”
“是阿,有空兄弟們多找機會喝酒!就這麼說定了。”說完揮了揮那隻斷了一截的手臂,血跡又灑了一地。
對方五六人撥轉馬頭,絕塵而去。
長白山謝家兄弟和輕傷的五隻鷹,先把死去三隻鷹就地掩埋了,正要處理陳來和他手下的屍體時,風老頭制止了。
“就留在路邊顯眼的位置,官府一定會很高興很到這幾人的屍體。”風老頭冷冷道。
楊六郎無端想起了石門鎮外的那一役,歐陽甲死去的同夥,也是如此就地掩埋了。路邊幾座新墳,離鄉千里孤魂野鬼,此後註定無人祭拜紀念無處話淒涼,但又有同伴生前相依死後為伴,比起許多千里孤墳甚至死葬獸腹的,又不知行運了多少。
在離血腥戰場十餘里的一個隱蔽的地方,騾隊支起了露宿的帳蓬,安頓好傷者。風老頭雖然斷去一截手臂,精神卻很好,非要拉著楊六郎坐在火堆旁喝酒烤火。
風老頭很驚訝楊六郎的刀法,楊六郎只好再次把說給十三鷹聽的話又說一遍:“我以前是個鏢師,練過幾年刀法。”
風老頭盯著楊六郎,很希望能從面具下的雙眼裡能看出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