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讓他下位都難呢。
已行至長廊下,陸祈收傘,手背是冷白的。
一邊回答他:“少時阿念性子怯,便養得有些嬌氣了。”
在來清平以前,大皇子未和陸祈打過幾次交道,對他的印象停在賢臣和寡言上。
其實私底下也找過路子,只是沒將這位賢臣收攏。
此時琢磨出點其餘的來,大皇子側頭笑道:“陸兄你家還挺好的,我那幾個妹妹,到沒一個和我親。”
“不過關系太好也有些惱,女孩子總歸是要嫁人的,長兄如父,到時又該操心旁的了,總不能被哪些個小少爺娶了去……”
也沒多想,只感嘆了聲哥哥的不容易。
陸祈是為數不多的清臣,克己守禮,心中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線。
這樣端方雅正的公子,連同及笄以後的妹妹擁抱,落在旁人眼底,也只會感嘆聲關繫好。
陸祈忽得止步。
右手拿著手中那柄長傘,骨節分明的長指下,雨水順著油紙傘面下沿,木板上氤氳開濕漉的水漬。
他平靜看去,目光和今日的雲有些像,雲層之後有未落下的雨。
將落未落,藏得太深,或許連他本人都未曾發現。
陸祈語調仍舊平靜,緩緩到來:“但凡是不能全然插手,等她懂事些,做兄長的也要學著放手了。”
大皇子微怔:“嗯?”
“只穩重些,她喜歡就好。”
陸祈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穩重是少不了的。
阿念她已經夠迷糊。
寺中又開了幾間廂房,今夜大皇子同陸祈都在此處宿下,明日一早再回宮中報備。
翌日清晨時,雨早已停,山中起大霧,白茫茫一片。空氣中有青苔同線香交融的味道,聞起來還濕漉漉的。
大皇子很早便起來了,枕了半宿木床,就渾身痠疼,撐著腰起來。
爬山也費了不少力氣,本想覽看眼山下,推開門,無意間聽見隔壁的動靜。
他扭頭,瞧見陸兄的門外候著位身形纖瘦的姑娘。
崔涵穿著沉穩的灰粉色,當一個人絕對專注時,是聽不見旁得動靜的。
她此刻就是這樣,仰起頭,看向隔著一米距離,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連大皇子推門走出都沒注意到。
“還未訂下日子,按規矩而來,私底下見一兩面也是無傷大雅的。”
崔涵唇邊掛著得體的笑:“聽聞寺中的佛牌很靈驗,昨日思來想去,還是去找人求了塊。”
佛牌掛在她素白的指骨間。
長繩晃了晃,被遞過去。
陸祈垂眸。
許是晨中太寒,他眉眼間有未消融的冷氣。
只穿著間素色衣袍,對人待事,都置身事外般寡淡。
崔涵忽得想起難以窺察四個字,可他這樣清俊雅正的公子,整個上京也尋不出第二人了。
指尖微顫,崔涵預收回佛牌:“若是不合規矩,便改日再……”
“無礙。”他終於抬手接過,面色沉在陰影間,更讓人看不真切。
大皇子便又將視線落在崔涵身側。不是昨夜那姑娘,昨夜那位,似是還要嬌小些,在雨中時白得像一道虛虛的影……
他想起來了。
這是崔家那姑娘。父皇前日裡提過一次,若無意外——陸兄當是要娶她為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