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投毒”的內容難以啟齒,天知地知,她囁嚅難言。
“縣主投毒一事,非同小可。”容津岸正色,如星奔川騖,“本官是想就地聯系應天知府處理此案,縣主既然不請自來,那就請隨本官走一趟。”
容津岸說完,容文樂會意,向康和縣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而康和縣主漲紅了臉,實在想不到拒絕的說辭,只好照做。
圍觀看戲的學生們,包括佟歸鶴在內,都是涉世未深的青年。
原本以為今日所聞所見不過男女之間的八卦逸聞,卻轉眼扯上官非,他們更是目瞪口呆滿腹狐疑,只想等著容津岸與康和縣主走後,再細細向他們的老師葉采薇問個清楚明白。
可誰知,容津岸並未挪步,反而虛虛傾了過來:
“葉先生是此案的重要人證,也必須跟我走一趟。”
葉采薇被帶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
當年太子逆案爆發,葉渚亭身為主謀深陷天牢,不識囹圄的葉采薇曾在溫謠夫君孟崛的幫助下,入天牢探視過父親。也因此,她知曉深牢大獄是何等模樣,絕不是眼前這間,窗明幾淨、堂闊廊清——
“容津岸,你什麼意思?”
她冷冷質問。
若是隻要她為投毒一事做個人證,在衙門裡直接升堂就好,又哪裡需要這樣奇奇怪怪的過場?
“康和縣主的身份特殊,她父親又是三皇子殿下面前的紅人。”容津岸不疾不徐,冠冕堂皇的話被他說得極其漂亮。
“事情繁多,你先在此暫住幾日,等到需要你出面的時候,我自會來請你。”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葉采薇追了上去,看他轉過臉來,眉宇間的煙雲散開,鼻樑挺闊,薄唇的形狀極為好看,叫人移不開眼。
“我是人證不是人犯,哪有因此被軟禁的道理?”面對如斯男色,葉采薇的態度卻極其冷硬,“請你立刻放了我,這個案子需要我出面的時候,去客棧裡找我就好。”
容津岸的目光壓過來。
兩個人現在所處,在這房間門口的圈椅前,葉采薇被他盯住,黑雲壓城,只覺得心跳莫名加快。
她明明什麼都沒說,他卻像是看穿了她。
“客棧?”薄唇一張一合,目光只淡淡地掃過她越來越紅的臉頰,在她顫抖的唇瓣徘徊,又向上,睇向她汪著潮水的眼睛。
“哪裡還有客棧能找到你,提前告訴我?反正,你肯定不在應天的客棧了。”
葉采薇莫名心虛,像是被滯結於泥淖,耳尖發燙。
“兩天之前,你去了一趟鏢局,定下了兩個男鏢師護送你們。”容津岸將她的窘迫盡收眼底,刻意咬死了那個“男”字。
“如果說,你真要留在應天陪你那些學生秋闈,又何必專門請人護送?”
他還在說:
“因為你被我發現,五年來一直在小小的東流躲著,所以東流也回不去了,是不是?你想另外再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像這五年一樣,讓我再也找不到你,是不是?”
容津岸一口氣說了好多話,身形未動,葉采薇忽然一軟,跌坐在了身後的圈椅上。
他怎麼會,怎麼會什麼都知道?
竟然連她去過鏢局、定下了鏢師的事都知曉,還能準確猜中她的想法?
“是又如何?”她揚起螓首,以高傲的姿態掩飾自己,平陽下山的老虎,抑或張牙舞爪的貓咪,“我與你無瓜無葛,早就說好了,死生不複相見。這一次,是我不幸見到了你,之後我躲你,躲你遠遠的,又為什麼不可以?”
晨起的青絲來不及梳理,挽發的頭繩崩斷,長發如黑瀑一般在後背披散,葉采薇弓起脊背,光潔的玉頸不沾一絲微塵。
這模樣,竟然像極了昨晚被他伺候的時候。
她毫無察覺,鵝蛋一樣的臉上還泛著濃濃的慍怒:
“還有,你昨晚答應過我什麼?你對天賭咒發誓,我幫了你這一次,你從此之後再也不出現,也再不與我糾纏,現在在做什麼?容津岸,就算是三歲小兒,也知道言出必行的基本道理,你怎麼反而還不如一個三歲小兒?”
容津岸並未說話,只是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