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郎君早早撒手人寰,當年,想必極為不捨。”
清越的嗓音收住,他端起了茶盞。
粉青色的官窯胎壁極薄,襯得他手背的面板更加白。
喉結伴隨他吞嚥的動作而上下滾動,葉采薇只看了一眼,旋即垂眸。
有一回,她聽說容津岸在國子監病倒,心急如焚,便女扮男裝混入他的寢房,照顧他整日整夜。
那時候他的面板因為病痛而慘白。
他發著低燒,她為了保持他嘴唇的濕潤,用指尖蘸著溫水,一點一點塗上去。
他醒來時,她擔憂的淚珠還掛在唇角,他抬手為她拂去,然後輕輕吻下來。
“薇薇,不要為我掉眼淚。”
她以為他會說“我捨不得”,但他只是親吻她。
還有後來,她引著他早早做了那些事,無數個闃靜又旖旎斑斕的黑夜,汗水被揉進極致的歡愉,容津岸點亮燭火,細細看他在她面板上留下的痕跡。
“薇薇,下次提醒我,輕一些。”
——就連那個時候,他都不會用“不捨”這樣濃墨重彩的詞彙。
與她和離後的第五年,他卻輕描淡寫地宣之於口。
是因為身邊有了康和縣主,他終於肯為佳人折腰了?
人橫豎是會變的。
無聊的品茗結束,帶學生離開,葉采薇自己回房歇晌。
被問鸝叫醒時,窗外的雨還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
也不知他們要被困在這裡多久。
“先生,康和縣主在外面。”問鸝又來報。
今日的問鸝,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心境起伏。
先是初到山莊時,她只遠遠瞥見容津岸一人。
那時候她欣喜若狂,心存幻想。
五年來,葉采薇從不提他哪怕半個字,決絕至極,既然今日這般巧遇,若是昔日的姑爺肯主動一些,破冰化水,也好玉成美事一樁。
誰知,時光荏苒,容津岸早已佳人在懷,在這山莊裡同消夏暑。
而這位佳人不僅出身高貴、脾氣不小,長得還同葉采薇有三分肖似……
問鸝腦海裡蹦出了“替身愛人”四個字,旋即覺得荒謬。
葉采薇自是沒空琢磨問鸝為什麼莫名其妙搖了搖頭。
容津岸的新歡不請自來,光是在外面一站,她就不得不出面應付。
她又把重遇容津岸的點點滴滴仔細回憶一遍,不覺得自己哪裡漏了陷,讓幾個不知內情的人看出端倪。
“快到晚膳時分,姚先生還在歇晌,青蓮書院對老師的待遇,比我想象中好上不少。”
見她施施然來,康和縣主的語調,難免又添了幾分尖酸。
眼下只有她和她在,和善的偽裝無須硬撐,褪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