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采薇的嘴唇在短短幾句話裡一點一點幹涸,仿似半年不見雨水的荒漠。
心跳乍停的片刻,那個人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
她抬頭,撞進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的淵藪,嶔崎磊落的雪峰。容津岸的目光只停留了一息,便轉到她身旁的男學生臉上。
“原、原來是,容、容大人……”男學生向來自恃口齒伶俐,這會兒竟期期艾艾。
不怪他控制不住聲線顫抖,而是當他在急速搜尋中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容貌著實出眾的男子為何許人也時,激動根本難以自持。
姓容、年輕有為、俊朗挺拔叫人移不開眼,除了容津岸,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容大人”。
容津岸,當今清流領袖、內閣最年輕的閣臣,以一介布衣之身由科舉入仕,短短五年內平步青雲、成為天子肱股,天下讀書人,無一不將他視作楷模標範。
而此刻,外面暴雨如注,容津岸分明一言不發,男學生卻竟然不爭氣地汗濕了後背。
這樣的失態讓康和縣主得了微末的閑趣,她不在乎眼下微妙的尷尬,眉目斜飛,落於容津岸平靜的俊容,感嘆:
“這可真是太有緣了。”
“津岸哥哥,你勸我救他的時候,應當不知道他長得像你吧?”
“不過,幾分形似而已,脾性和風骨比起你來,可是差多了。”
金猊爐裡香煙嫋嫋,將杯盞中的茶香掩蓋大半。
是康和縣主主動邀請葉采薇師徒留下來品茗的,倒沒有為她自己的出言不遜致歉,而是說自己虛活了十六載,第一次見到女子作教書先生。
只是,這命好到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先生,該如何稱呼呢?
“民婦姓姚。”葉采薇搶在自己的學生之前開口,言畢順勢用目光壓下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
“哦,姚~先~生~”像是恍然大悟,尾音拉長如長緞,康和縣主眼裡的長緞有意無意將容津岸籠住。
容津岸好像“嗯”了一聲,喜怒不辨,長指摩挲杯沿。
“民婦……既然姚先生如此自稱,那必然已經是成過親的了。”
康和縣主再次將話題延伸,她為自己的見微知著得意,眼尾上挑,語氣也上挑:
“不知,姚先生你的夫君……”
雖然是長得有幾分姿色,但既已嫁為人婦,不好好在家中相夫教子,出來拋頭露面作甚?
更何況,就光是這一個男學生看她的眼神,就如此不清白,她天天和男學生打交道,豈不是……
容津岸骨節分明的長指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來的。
“他死了。”葉采薇接住對面的目光,一動未動。
“是五年前的事,亡夫不過凡夫俗子,也並未給民婦留下什麼財産。”
自嘲的語意帶笑,似乎對早逝的夫君沒有半點怨怪。
“民婦是個俗人,要吃飯,要生活。好在出嫁前略讀了些書,夠在書院教學,混口飯吃。”葉采薇補充。
康和縣主一聽,心裡頭那點疙瘩,一下便舒坦了下去。
瞧這姚氏,還欲蓋彌彰穿男裝,擰著那張狐媚子臉,硬凹什麼文人風骨,其實,從頭到腳的窮酸氣,燻的她頭疼。
也就是天生剋夫的窮苦命,背地裡不知道跟幾個學生玩多少花樣。
幸好跟她只是有一點點像。
“五年,日子不短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容津岸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