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剛到政檢科工作不久,經歷了一次邊防檢查站領導體制的變動。那是1973年8月,全國所有邊防檢查站都從解放軍序列中改編成人民警察,完全變成職業化。幹部辦理了轉業手續,每人四個月工資作為轉業費,戰士也辦理了退伍手續。邊防檢查站改由省公安廳直接領導。這次變動和前幾次變動一樣,只是領導體制變動,邊防檢查站的名稱不變、任務不變、福利待遇也不變,只是脫離了部隊,完全地方化了。可是這次體制變動時間很短,僅持續了一年,到1974年9月又變成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公安部和各省公安廳都成立邊防局,恢復了武裝性質,幹部戰士雖然沒重辦入伍手續,也自然又成了現役軍人。”
“我這次在政檢科工作時間較長,從1973年3月至1978年8月,將近五年半時間。這期間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1976年是中國歷史上極其特殊的一年,這一年中央三位主要領導人相繼去世。我們雖然遠在祖國邊疆,卻時刻都在關注著北京的局勢變化。這方面我們有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一、二次國際列車中方的車長、乘警會及時把北京的動態透露給我們。北京所發生的一切,都時刻牽動著我們的心。”
“1978年8月我調到辦公室任參謀,具體負責業務工作。滿洲里邊防檢查站和其它邊防檢查站一樣,機關不設司令部,只設辦公室、政治處、後勤處。辦公室職能和司令部相似,它是全站軍業務和行政指揮機關,辦公室主任相當於參謀長。”
“我到辦公室任業務參謀是具備良好條件的,我從入伍當戰土起就在交檢科工作,提幹後也在交檢科,前後實際在交檢科工作六年多時間,對交檢業務較熟悉。後來又在政檢科工作近六年,政檢業務也熟悉。這樣我對陸路口岸客運、貨運列車、汽車的檢查監護及護照件的檢查都能熟練地單獨完成任務。當時滿洲里邊防檢查站只有政檢、交檢兩個業務科,後來又組建一個調研科為三科,那是半年以後的事了。”
“辦公室人不多,當時共三個人,一個主任,一個軍事行政參謀,我任業務參謀。辦公室雖然人很少,任務卻很重,負責全站的行政、軍事、業務的指揮協調工作,還要輪流參加政檢科現場值班,有時政檢科人手緊張還要上崗親自參加檢查。現場值班參謀主要是協助值班站首長處置現場發生發現的問題,瞭解掌握現場工作情況。由於當時中蘇、中美關係及與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關係高度緊張,弄不好小事也會影響全域性。因此,請示報告制度很嚴,需請示報告的事情很多,涉外問題事無大小,一律請示報告。滿洲里離自治區首府呼和浩特將近三千公里,又無軍用直線電話,用地方線路。那時通訊很落後,打一個長途電話經常要等幾個小時才能接通,接通也往很難聽清楚,可國際列車停車檢查時間僅有100分鐘,發現問題再請示,離開車時間已所剩無幾。國際列車檢查經常有事需要請示,為此經常造成列車晚點。為儘量保證列車正點執行,邊檢站申請安裝了一部長虹電話,長虹電話是一種特殊重要的電話,省部級電話會議以下的其它各類電話都要為其讓路,而且線路質量好,聲音比較清晰。可謂一部長虹在手,請示報告無憂。”
“業務參謀不僅經常參加現場值班,更重要的是對全站業務工作的指導。根據站首長的意圖,擬定全站年度業務建設計劃和年度業務培訓計劃,並分期佈置實施;督促檢查各業務科的業務工作開展情況;總結業務建設的經驗;組織全站性業務培訓;搞好每月的業務工作簡報和填報業務報表;起草處置各種涉外問題和重要業務事項的專題報告等等。由於業務參謀僅一人,工作量又大,加班加點是常事。尤其是起草檔案很多,涉外問題的處置要一事一報。處在中蘇關係極度緊張時期,需要請示報告的事情很多,業務參謀的工作量大增。”
“1979年春天我國發動了對越自衛反擊戰,我軍從雲南、廣西兩個方向越南發起全線反擊。我們地處北部邊疆的部隊也進入了一級戰備,防止蘇聯從北部發動突然襲擊以支援越南。當時中央對蘇聯可能採取的手段有三點基本估計,一是謾罵,二是恫嚇,三是小規模入侵。因此我們也進入臨戰狀態,除留下部分兵力保證正常執勤外,其餘人員又一次進入南山臨時工事中,家屬也疏散到草原牧區。果然不出中央預料,蘇聯大造輿論,對我進行謾罵攻擊,同時在邊境一線大搞軍事演習,就在十八里對面大量集結兵力,空中有飛機,地上有坦克、裝甲車、步兵的聯合軍事演習,連續搞了幾天,有突然襲擊發動進攻的態勢。”
“滿洲里駐軍完全進入臨戰狀態,不過我方在邊境一線並沒有解放軍設防,我國當時對蘇戰略是放進來關起門來打,滿洲里只有邊防檢查站和市人武部及一個武警中隊,一旦大打起來只能起報告情況的作用,如果能把敵情及時、準確報告給上級,實際上就完成了任務。至於能阻擋多長時間就很難說了,只有兩三百名武警和部分民兵,武器裝備只有步槍、衝鋒槍等常規輕武器,連一挺重機槍都沒有,更不要說大炮、坦克、裝甲車之類的重武器了,怎能應付現代化戰爭。所以幹部戰士都做好了自我犧牲的思想準備。”
“實踐證明中央三種可能性的估計是正確的,蘇方只是搞了謾罵和恫嚇兩步,並沒有發動區域性戰爭。在戰備最緊張的時候,我的家庭也發生了很大的不幸,我72歲的老父親於3月在黑龍江我三哥家中病故。正值中蘇邊境形勢最緊張、戰爭一觸即發之時,我未能去給老父親送終,留下終生遺憾。”
“我在辦公室任業參謀的時間不到一年,又重回交檢科工作。在辦公室工作時間雖短,對我的鍛鍊提高卻很大,特別是組織指揮能力和總攬全域性的能力有了很大提高。參謀和檢查員雖然都是一般幹部,卻有很大不同,當檢查員只要努力提高自己的政策業務水平就可以了,不存在組織指揮問題。當參謀和當基層領導也不一樣,基層領導只要根據領導的指示,認真抓好在本單位的落實就夠了,而工作的規劃、計劃則是領導考慮的事。當參謀就不同了,除提高自己的素質外,還要上情下達,下情上達,要幫助領匯出謀劃策,要組織協調全站的業務工作,要搞計劃、安排,要抓好落實,要總結經驗教訓,要起草大量文字材料。因此當參謀對提高駕馭全域性的能力,提高謀略水平和組織指揮能力,都是大有好處的。一個成熟的參謀不僅要領會和貫徹好預導的意圖,還要對自己分管的工作提出合理的意見和建議,獻計獻策,否則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參謀,只有又參又謀才是成熟的參謀。我當參謀時間雖短,卻受益匪淺,為以後走上領導崗位奠定了基礎。”
“1979年5月,上級任命我為交檢科副教導員,下令一個月後才去十八里報到,原因有二,一是一級戰備結束要總結,二是參謀工作要交接。交檢科工作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我從當戰士時起就在交檢科,先後在交檢科工作多年,對交檢科工作尤其業務已很熟悉,但做好全科的政治工作卻是一副重擔。因為交檢科是個大科,差不多佔全站總人數的一半,有幹部也有戰士,而且地處邊境一線,業務工作量大,條件艱苦,又處於對敵鬥爭的最前沿。做好政治工作,使幹部戰士保持飽滿的熱情,旺盛的鬥志,完成好執勤和戰備雙重任務,是政治工作的根本目的。我雖然是副教導員,因為沒有教導員,就成了科裡唯一的政工幹部。業務科政工幹部和其它政工幹部有所不同,不僅要管政治工作,也要管業務。科領導要輪流值班,跟班執勤,負責處理檢查工作中遇到的各種問題,同時還要負責全科行政管理等方面的具體事宜。我這次回交檢科工作時間不長,前後不到一年,於1980年3月下旬接到了調往龔州工作的通知,就開始了做搬家準備。”
“回顧滿洲里邊防檢查站近二十年的工作生活,令人心生感慨。我從十八歲當兵,就來到北部邊疆為祖國守護北大門。1980年4月離開時已三十七歲,我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獻給了祖國北疆。近二十年來雖然沒有做出驚人的成績,卻也踏踏實實盡了自己的努力。首先經受住了艱苦生活的考驗,在零下五十度的高寒區,一干就是二十年,無怨無悔,為守衛邊疆做奉獻;二是經受住了崗位頻繁變換的考驗,先後在十來個崗位工作,滿洲里邊檢站除後勤我沒沾邊,其它各個崗位都幹遍了,先後在連隊、政檢科、交檢科、政治處、辦公室,還在地方三家單位參加三支兩軍,在每個崗位都圓滿完成了任務,受到領導和群眾的好評;三是經受住了緊張戰備的考驗,這二十年也是中蘇關係最緊張的二十年,在我去之前中蘇關係開始出現裂痕,即將徹底破裂,不久蘇聯就由老大哥、靠背沙發變成了頭號敵人。我離開後中俄兩國關係開始解凍,朝著友好方向發展。我雖然沒有經過戰爭的洗禮,卻也經受了長期緊張戰備的考驗,為此也做出了個人的犧牲,兒子出生我未能陪伴在妻子身邊,父親去世也未能為老人送終;未能做一個合格的丈夫,也未能做一個孝順的兒子。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啊!”
說到這裡,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麼長時間,但是老站長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老站長的話讓呂子龍和丁潔也很難受,對於家庭的愧疚,他們感同身受。
老站長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1980年4月,我和妻子調到了東海省公安廳邊防局。從北部邊疆滿洲里調到東海省,一般來說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連我們自己也完全沒有預料到。我們這次跨省跨大區的調動,是一次偶然的機遇促成的。一次公安部邊防局一個工作組到滿洲里邊防檢查站搞調研,帶隊領導在一次和我妻子偶遇閒談時知道她是龔州人,而且我和妻子二人都是邊檢業務骨幹,年紀又輕,當年都只有三十七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就主動提出東海有幾個口岸正準備對外開放,你們願不願去?我們當然求之不得,豈有不願意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