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瘸子聽了這話也不惱,繼續回答:
“吾之大道向來如此,如若不服,可敢一賭!”
這話一出,圍觀之人登時來了興趣,有熱鬧看誰不愛啊。那和尚不屑的看看瘸子,就他那身行頭打扮,身上能有啥值錢玩意,至於那破衣爛衫,送人都遭嫌棄,拿什麼跟他賭。
那瘸子卻不理會和尚們鄙夷的目光,他先拿起自己的柺杖,一隻手扶住船艙,緩緩站起身子,他山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習慣性的往腰間去摸,不想摸了個空,隨即自嘲一笑,再看看胳膊底下的柺杖,也覺得不行,便伸手在懷裡搗鼓一陣。眾人看著他摸索,等著看能藏著啥好寶貝,不想那乞丐竟然拿出來數塊散碎金子攤在掌中,一掌之間,不下四五兩。
圍觀眾人乍見如此多的銀錢,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這麼破爛一個瘸子怎麼會如此有錢,那可是金子啊,就連李白幾人也是大吃一驚,他們雖然有些身家,可一時間要拿出四五兩金卻是絕辦不到的。財帛動人心,船上當下就有不少人起了壞心思,那幾個和尚也是目露精光,盯著那些金子久久不語!一時間,船上又是一片寂靜。
江風颳醒了眾人,大和尚也是穩穩心神,雖然他地位尊崇,可到底只是個監院,一年到頭摳摳搜搜明裡暗裡也不過撈個一二斤金子,眼下這瘸子一出手就是自己半年的努力,不心動才怪!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出,那是真金無疑,當下眼骨碌亂轉,心裡盤算著能想出個什麼好法子,才能把這筆錢搞到自己手裡,他思量一陣,有了!
“不知這位施主想要如何賭法?”
李白一聽這個和尚竟然應下了這個賭約,心裡對他已經鄙夷到了極致,心高氣傲裝模作樣可以原諒,但身為出家人賭博本身就是破戒,更何況這和尚很明顯是衝著那瘸子的金子去的,當下就要出聲阻攔,不過還未來得及開口,那個瘸子就接了和尚的話。
“既然大師說刻舟求不得劍,而吾又說刻舟求得劍,眼見為實,當下剛好在這行船之上,依葫蘆畫瓢,在船身做個記號,然後按記號丟一把劍下去,等靠了岸差人打撈一番,若撈不得劍便是大師贏,若撈得劍便是我老乞兒贏,不知此賭法如何?”
那大和尚一聽這話不禁一愣,他原本還想著要使點啥謀劃手段,卻不曾這瘸子如此上道,瞌睡來了遞枕頭,這是要給他白送金子啊!莫非這人是菩薩安排來幫襯自己的!他害怕那瘸子反悔,趕緊搶著答應:
“施主此賭法甚妙,公平合理,眾目睽睽輸贏一看便知,可是做不得假,賴不了人!”
這和尚應了這個賭約,又用言語擠兌那瘸子,整條船的人都看著,你要輸了可不好耍賴,當真不認賬,這整條船的人都不答應!
和尚高興了,李白三個卻著急了,這拄拐之人怎會如此糊塗,刻舟求劍這種事,小娃兒都知道結果,怎麼如此心思敏捷之人會犯這樣的失誤。他們有心相幫,卻無從下手,李白杜甫高適三個人低聲交談,祈求能想出個轉圜的辦法。可是任他三人的才學能照耀整個大唐,卻實在想不到破局的好法。現下雙方達成了共識,又有這整條船的人作證,他們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可不能讓這拄拐之人因為他們而遭了大災,好要白白輸了那些金子!
就在李白幾人絞盡腦汁的時候,那瘸子又開口了:
“既然是對賭,不知大師的賭注又是什麼?可不能少於老乞兒這四五兩黃物!賠本的買賣我李瘸子可不做!”
這一下可把大和尚給難住了,在他看來這個賭約他是必贏的,那幾兩黃金已是自己囊中之物,卻忘了對賭是要籌碼的,當下便犯了難。是啊,自己如果拿不出等價值的東西,這個賭約可就沒法繼續了。可一時半會兒他到哪籌這麼多錢去,他先摸摸身上,然後看看徒弟們,這四個混帳東西目光閃躲,肯定是敲不出東西,隨行的禮品也有,可單論價值還真比不上四五兩黃金,這可如何是好,那可是好多的錢啊!我的錢!
就在和尚抓耳撓腮的時候,那瘸子又開口了,高深莫測的來了一句:
“金銀珠寶,金銀珠寶,世人都說珍珠白珍珠好,我李瘸子可是一直無緣得見啊!可惜可惜!”
和尚一聽這話,登時開悟了一般。對啊,珍珠啊,他此行可是貼身攜帶了五顆珍珠的,這珍珠原本是方丈做為禮物要送於陽臺宮的,雖然貴重,可為了那些黃金,他先借用一下,反正這賭約他是肯定會贏的,到時候珍珠也在,更是白得了那麼一大筆錢,何樂而不為啊!綠袍和尚打定了主意後,再看那個瘸子都成了一副菩薩樣,不,更像菩薩座下的善財童子!當下他便伸手入懷,掏出一個蜀錦的荷包,也不開啟,緩緩說道:
“這位施主,貧僧此錦囊內所裝之物正是世人趨之若鶩的寶物珍珠,應價那幾兩黃物只多不少,不知可否拿來做賭注?”
那瘸子似乎真的心眼不夠,也不要求開啟錦囊驗貨,反而非常豁達的擺手笑道:
“大師乃是佛門高僧,光明正大,想來誑語之戒還是會守的!你說蜀錦之中乃是珍珠,我李瘸子便信你那是珍珠。”
大和尚聽了對方的話心裡不禁冷笑連連,但他臉上笑容可掬,嘴裡更是宣著佛號: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施主宅心仁厚,貧僧敬佩!”
到了這裡,李白三人也不再交談商議,反而都冷靜下來,慢慢覺得今日這事情似乎有點怪異。船上這拄拐之人貌似魯莽蠢笨,可他能片刻間猜透李白的謎題,現今跟這綠袍和尚對答言語神情又如此的淡然自若,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一看絕對不是普通的世俗百姓,但他那身裝束和手臉上的汙濁卻跟市井間的乞兒並無二致,真真是令當世三位大才子搞不懂?
莫非刻舟真能求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