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啊了一聲,不耐煩地關上車門,“你就按照我說的做就得了,出事了誰承擔,幾百年的老校還能毀在我手裡,也不掂量掂量,趕緊的。”
他指著人群,“讓他們趕緊散了。”
……
江凜脫下已經濕透的外套,隨意搭在座椅靠背,西裝正在不停往下滴水,水在地面聚攏,形成巴掌大的水窪。
對面的空位上坐著個儒雅的男人,他只是坐在那兒,表情無悲無喜,沉默而又冷靜。
“江老師……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我雖然她的緊急聯系人,但我並不是她的家長,也不是她的監護人。”
江凜示意他繼續說下去,男子抿唇,斟酌道:“我只是資助過她,其他的並沒有過多的交集。”
他又說,“至於為什麼是緊急聯系人,大概因為……只認識我這麼成年人吧。”
江凜問他,“她是個孤兒?”
男子點點頭,“是的,我當時看她可憐,體型又很適合舞蹈,不忍心埋沒她的天賦,所以資助了她。”
“你們最後一次聯系是什麼時間?”
“大概……有半個月了,其實我們之間的聯系並不多,我也有我自己的家庭和事業。”
“上次聯系,你們說了什麼?”
男子神色僵硬一瞬,又很快掛上客套的笑,“說她要轉校,以後不需要我的資助了。”
“你就不覺得奇怪嗎?就我所知,她各方面表現都比較突出,也臨近高考,沒有轉校的必要。”
男子這才真心實意地笑起來,有些無奈,又好像自嘲,“老師,青春期的孩子心思都很古怪,我只是資助人,沒有立場去過問太多,而且她已經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了,我再過多關注,恐怕會給人負擔吧。”
他說的隱晦。
江凜瞭然,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在整個過程中,黑影只是撐著桌子,耐心地傾聽著兩人談話,並沒發表什麼特別的意見。
直到男人離開時,它也直起身,目送他離開後,坐到了男人坐過的位置。
……
這一次來的是一個女孩,她侷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中,如坐針氈,整個人焦躁不安。
江凜給她倒了杯水,溫熱的水冒著熱氣。
女孩幾乎是瞬間就將雙手環抱在水杯外側,顫抖的手好幾次將水杯中的水搖晃出,在桌面留下深色痕跡。
江凜站在她身旁,渾身濕透,襯衫和褲子濕噠噠地貼在身體上,極其糟糕的體驗,他安撫道:“別緊張,找你只是瞭解一下情況而已。聽同學說,你們之前關系挺好。”
女孩猛地抬起頭。
她想要說什麼,觸及江凜的視線,又被燙了似地收回目光,顫抖的聲線暴露她此刻並不平靜的內心,但她還在故作鎮定,“之前,是挺好的,後來因為她要轉校,所以關系就逐漸淡了。”
江凜找出幾張照片,端詳後放在桌面上,推到女孩面前,“我看過你們的演出,很精彩,也很有默契。”
在老舊的校園報紙上,碩大的標題下,黑白沖印的照片中,四個女孩手挽著手,在舞臺中央擺出謝幕的姿勢,因為使用的印刷機器過於老舊,導致照片中只能看得出模糊的人形,臉上則是一團烏黑。
女孩扯出抹笑,“是。”
“她為什麼要轉學呢?原因你知道嗎?”
女孩搖頭,“我不清楚。”
江凜望著窗外連綿不絕的雨水,窗戶上爬過雨珠痕跡,曲曲折折,他不受控制地想到陸辭言。
這樣的沉思讓他陷入了許久的沉默,一片死寂中,只剩下鐘表滴滴答答的脆響,讓人不自覺屏住呼吸。
終於,江凜後知後覺地想到面前的女孩,他對這個女孩有印象,瓜子臉,杏仁眼,是很標準的長相,那是他第一次坐在臺下觀賞演出,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你知道她是退學,不是轉校嗎?”
田素素猛地抬起頭,臉上帶著某種恐懼驟然消退後的茫然,帶著濃濃鼻音,“老師……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她會出事的話,我一定,一定。”
她吞吞吐吐。
江凜的音色帶著天然的冰冷,淡漠疏離卻莫名給人可靠的錯覺,“一定會什麼?你可以相信老師,今天的談話內容,只有你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