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地巨響。
老舊的木門被砸關上,鎖扣發出劇烈的脆響,甚至連空氣中似乎都濺起塵埃。
江凜頹然做回自己的工位,在他的工位對面,穿著深藍色衣服的黑影愜意地仰躺在座椅上,一條腿彎起,隨意搭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看起來怡然又自得。
江凜坐下身時,他端過來一杯水。
“看夠好戲了嗎?”
黑影似乎是搖了搖頭,說的話也含糊不清,“現在真正的好戲還沒有上演。”
江凜眼底浮現出一絲譏誚,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敲門聲響了。
“老師……有點事情可能需要您去看看。”
保安站在門外,那身廉價的一次性黃色雨衣上破了好幾個形狀大小不規則的破洞,他渾身幾乎濕透,開門的瞬間,滄桑又布滿雨水的臉上慌亂、驚恐、和強做的鎮定扭做一團。
他青紫的唇顫抖著,“老師,您班上有個學生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江凜微微蹙眉,“在哪裡。”
雨還在下,越下越大,雨傘和雨衣已經無法阻擋這樣的風雨,豆大的雨滴被狂風裹挾著,幾乎是從四面八方襲來,讓人避無可避。
積水中湧現出淺淺的猩紅,幾個學生在簷廊下,對著不停往外冒水的下水道口指指點點,見江凜來了,一窩蜂地散開。
顧不得繞路,道路上的積水已經淹沒到人的腳背,似乎整個學校的排水系統全部癱瘓。
雨水倒灌,腥味臭味湧進鼻腔,惡臭到令人作嘔。
保安的踏進水中,顧不得這水的惡臭。
他的步子越來越快,抬腳間濺起的水花幾乎高到大腿,走到最後,他甚至腳步打滑,在狠狠撲到地面前,江凜握住了他的手臂。
前面已經圍了幾個人,撐著黑色的傘堵在一個下水道口。
江凜記得,那是保安一開始時正在疏通的下水道,一把把傘幾乎將這小片天地籠罩,什麼都看不清。
江凜走近時,他們自覺散開一條僅能透過一個人的道路。
在視線的盡頭,泥濘的人行道上,擺放著一堆難以區分形狀的爛肉,面板被泡的發白腫脹,已經看不出血肉的鮮紅,就像泡了一天水的肝髒,變為一種浮腫的死白。
它就那麼被堆在那兒,渾身泥汙,汙穢之中,被雨水沖刷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跡。
勉強讓江凜辨認出,那一堆東西是一個人,一個曾經活生生的人。
“江老師,這是你們班級的學生吧?”
另一道聲音響起,“都問過了,我們班裡都沒少人。”
“前倆天3班不是有個同學說退學了嗎?”
“是啊,那天來交資料,我還見過她一面。”
“那你看看是這個人嗎?”
那人一個大步躲開,但又維持著微妙的距離,至少背過臉去,“我哪兒敢啊!”
江凜將遮眼的頭發捋到腦後,他蹲下身,企圖在那堆肉裡找到點可以辨認的東西。
他也不知道,畢竟誰能一眼就把一百來個人一個一個記清楚,不過既然他來了這兒,這個人只能是他的學生了。
他站起身,藉著雨水洗了洗手,“報警吧。”
人群一齊露出難色,方才還七嘴八舌的眾人一下子沉默下來,眸光有意無意地往另一個方向瞄。
江凜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在道路的另一頭,停著一輛黑色保姆車,保姆車的門半開著,靠門的那側似乎坐了個人,只露出部分白色的衣角。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眾人僵持著沒有動作,終於,車門拉開了,穿著白西裝的人沒下車,隔著雨幕朝著某個人招了招手。
江凜看到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於是走過去。
校長還在打電話,手機放在耳邊,不停地回答著電話那頭的人,抽空朝著江凜說了句話,“別報警,先聯系她家人來一趟。”
【好過分啊!】
江凜回眸看一眼被包圍在眾人中央的它,那黑影一直跟在他身後,此刻,也同他並肩站立在雨幕中,他唇色蒼白,“你是想讓我找到殺死你的真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