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3章 40.“你走吧......”
年關將近，雪花積厚，人情也見長。
礙著在屋裡烘了挺久的炭火，傘南便沒披氅衣，直接站起身，將前來拜訪的舊友送出書房，然後站在院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低溫包裹住還尚在恢複期的身體，涼意侵擾下，讓他幅度極輕地咳了一聲。
並未起風，可院子裡的綠植還是無故動了動，掉下一團積雪，在地面摔碎。
“誰？”傘南猛地轉過身，靈力朝著某個方向霎時擊去，卻徒然砸在了牆壁上。
而在那個位置旁邊寸許的距離，蝰主動解開了隱身咒。眼睛看過來，視線只接觸過一秒鐘便又匆匆偏開，手背在身後纏住指尖，有些拘謹地站在原地。
傘南愣了半會兒，接著便飛快壓下眼皮，像是沒看見一樣徑直走回書房，疏遠開口：“閣下大駕光臨，有何吩咐？”
蝰沒接話，只沉默地跟在他身後，也進了屋。
但剛跨過門檻，就立刻聞見了一股極其厚重的草藥味，苦到叫人咽喉發澀，似乎和當初妖宮裡照料用的藥方並不是同一個。
“你，身體好點了嗎......”他稍抿嘴唇，皺眉說道，“是用的芥鴉給你的藥方嗎，要是突然換方子，藥力會相沖的。”
傘南轉過半邊臉，沒什麼情緒地瞥了他一眼，淡聲應道：“與你無關。”
然後兀自走到案前，正打算翻出一個新的瓷盞，卻忽得雙臂撐住桌面，彎著腰，猛烈咳嗽起來：“咳——咳咳——”
蝰連忙兩步走上去，不由分說地抬起手背去碰他的臉，面頰是冰冷的，額頭又是滾燙的。
視線轉了轉，極為熟稔地走到書房靠內的衣架前，取下件厚披風，罩在傘南身後，接著又站在跟前，幫他繫好繩結，沉聲開口：
“你身體還沒好，現在穿太少了。”
傘南定定看向蝰專注的眼睛，冰冰涼涼地抓上他的手背，從自己身前緩慢拽了下來。然後放開手，又往後退遠一步，神色狐疑地問道：“你，找我到底什麼事？”
蝰縮了縮手指，忽然有些僵，他下瞟著視線，掩住眼底越加洶湧的心虛，吞吐說道：“之前在尋霧山......多謝你了。”
“你記起來了？”傘南目光一緊，瞳孔擴大之後泛出白亮，尾音驀得翹了起來。
但蝰的聲音卻越來越淡，淌進地裡：“嗯，我找宴玦幫了個忙，把那時候的記憶找回來了。”
傘南忽然掛不住那冷漠的臉色。
他哽了哽嗓子，靜悄悄上前一步，瞬間輕緩了語氣，甚至有些不敢發問：“所以，為什麼來找我？”
“我是來跟你解釋的。”
蝰撥出一口氣，終於捨得把臉抬了起來，格外篤定地看著他：“當時你問我，如果戰爭結束，會不會願意喜歡你......”
“我回答的會。”
傘南迴望著他的視線，一眨不眨，幾乎立刻出聲，飛快的語速與心跳同步：
“那現在呢？”
“那是騙你的。”
而同一瞬間，蝰拉長的聲音也重疊覆蓋，然後清晰入耳。
屋子裡只剩下炭火燃燒的劈裂聲。
“騙......”
傘南瞳孔猛縮，眼神陡然麻木，嘴唇一開一合，像是沒有聽清楚般無神低語：“騙我？”
“我一直在利用你。”
蝰定定看著他，將本來縮短過的距離再度拉開，強行聚焦模糊的視線。
嘴唇稍動，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滑在刀刃上，飄忽極了，遙遠極了：“一句話就能換一個對自己永遠有所保留的敵人，在那個時候，你知道有多大價值......”
他盡力平穩著語調，可哪怕不斷呼吸，卻依然覺得胸腔裡煩悶又躁鬱，比自己此前想象模擬的畫面還要鈍痛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