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心悠抱著青玉琵琶走進飛羽殿,內衛迎面而來,與她擦肩而過,喬心悠眉頭微皺,最近聽說向弘宣秘密召見內衛的次數越來越多,沒人知道到底內衛彙報了什麼,喬心悠想大抵都是些秘密吧。
一進殿內,喬心悠就看到向弘宣滿臉痛苦地傾臥在軟榻之上,她小心翼翼地坐到向弘宣的軟榻前,悠閒地彈奏起琵琶,一時間飛羽殿內被悠揚的樂曲環繞,向弘宣那眉間深深蹙起的摺痕,似乎也在喬心悠這溫柔的樂曲中,漸漸被撫平。
忽然一個內侍端著一碗湯藥進來,恭敬地奉到向弘宣的面前,向弘宣面色一僵,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內侍手中的湯藥,那黑色的湯水猶如一道深淵,一點點爬入向弘宣的心裡,向弘宣的臉上也開始痛苦地扭曲著,突然他一揚手打翻了內侍的湯藥,內侍也顧不得被燙得生疼的雙手,立刻跪倒在地乞罪,喬心悠也馬上跪拜。
那碎了一地的瓷碗碎片,與黑色的藥湯,斑斑點點都映入了向弘宣的眼中,向弘宣的眼前出現了嚮明灝那痛苦的小身軀,以及當時他手中的那碗湯藥,向弘宣不由得抬起手,捂住胸口,他沉默了許久,安靜的飛羽殿內,瞬間就被一陣內侍莫名的恐慌,喬心悠的疑惑,以及向弘宣這悲傷的憤怒給嚴嚴實實地覆蓋了。
過了好一會,向弘宣揮了揮手,內侍如釋重負地起身,快速地退出了飛羽殿。喬心悠也緩緩地起身,她來到向弘宣的身旁,伸出雙手輕輕地覆蓋在向弘宣的太陽穴上,輕揉起來,小聲問道:“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喬心悠那柔軟的雙手太過舒適,向弘宣微微閉上雙目,說道:“是藥三分毒,朕喝得湯藥太多,今日不想再喝了而已。”
喬心悠一怔,如今向弘宣的猜忌之心已經這麼嚴重了嗎?那今日凌希讓她說的話,她還能說得出口嗎?不經意間她的雙手就停了下來,向弘宣不由得眉頭一皺,很快喬心悠就反應過來,又小心翼翼地輕揉起來。
向弘宣安靜地享受著喬心悠這舒適的按摩,似乎他剛剛的怒氣也都煙消雲散了。
喬心悠靈機一動,小聲說道:“陛下,前幾日奴婢瞧見了進宮的譽王妃,譽王妃那肚子已經圓滾滾,看樣子下個月就會誕下麟兒,陛下,您就要做祖父了,奴婢在這先恭賀您了。”
向弘宣的臉上揚起一絲苦笑,他的雙目睜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哀默地說道:“這確實是個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
喬心悠看著向弘宣這有些喜色的臉,她又說道:“正好下個月南國公主也要年滿十八歲了,這宮裡一下子有了兩件喜事,後宮裡一定會熱鬧非凡,陛下的龍心也就能大悅了。”
向弘宣一把抓住喬心悠的手,緩緩地從他額頭上拉下,他立正了身軀,鬆開了喬心悠的手,喬心悠滿心的慌亂,她有些不安地偷看了向弘宣一眼,似乎向弘宣的臉上並沒有多少不悅,而向弘宣的雙眼盯著不遠處的書桌,就好像並不在意剛剛喬心悠所說的話。
向弘宣看著的書桌上,有著前段時間晏清送來的賦論,說是顧南風所作。老實說那篇滿是詩詞風格的賦論,並沒有多少實際作用,但字裡行間顧南風那雅士的氣節卻展現無遺,向弘宣不得不佩服晏清,晏清看人的眼光確實挺準的,顧南風不會是那驚世駭俗的能人,但卻有著文人的風骨與情懷,顧南風的身上是有名士之風的。
他又想起了向依依,這快一年的時間裡,向依依時不時就出宮去譽王府,說是去見葉青青,可向弘宣知道,還不是為了去見顧南風,原本他想至少讓顧南風有些職務,再將女兒出嫁,可歲月不等人,再加上向依依那顆心繫顧南風之心,怕是向依依與顧南風的婚事也等不了了。
忽然向弘宣的眼中一閃,他轉頭看向喬心悠,想到剛剛喬心悠的話,他不禁嘴角勾起,眼神也越來越深邃,說道:“喬宮人說得對,宮裡好些日子沒有喜事了,那就乾脆喜上加喜吧。”
說完向弘宣起身,大步走出殿內。
喬心悠呆呆地看著向弘宣那漸漸遠去的身影,似乎她的話向弘宣聽進去了,可似乎又沒聽進去,向弘宣那莫名的喜上加喜,到底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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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依依穿著厚重的嫁衣踏上了出嫁的花轎,凌希站在椒房殿外淚眼婆娑地看著向依依,向依依那有些毫無留戀的快步,讓她心中空落落的,她不禁想起曾經她出嫁的那日,江霜雪給她梳妝的情景,此刻她才明白一個母親送女兒出嫁的心情,江霜雪是愛她的,儘管那時送她出嫁的心是那麼無奈,但在她出嫁那日,江霜雪還是給了她所有的母愛。她想她是幸運的,至少由她親手送嫁的向依依會幸福的。
忽然向依依從花轎中探出身子,她望著凌希,說道:“母后,成婚後,我會時常進宮看望您與父皇的,別擔心我。”
凌希一怔,瞬間一行熱淚從眼眶滾落,在向依依看清她的淚水之前,她微微轉過身去,說道:“快出宮吧,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宮人們立刻給向依依蓋好了鳳帕,向依依也在花轎中端坐,花轎慢慢走在出宮的路上,凌希的耳邊一點點傳來漸漸遠去的奏樂聲,可她卻再也沒有勇氣轉過身來,看上一眼那花轎。
向依依緊張地坐在喜房裡,她那雙不安分的眼睛,在鳳帕下不停地亂竄,但卻什麼也看不見。向依依擺了擺手,琥珀立刻上前,小聲問道:“公主,您怎麼了?”
“幾時了?”向依依小聲說道。
琥珀低頭偷笑起來,很顯然,向依依這是等著急了,她耐心地說道:“公主,快到子時了,怕是前廳客人多,駙馬才會姍姍來遲。”
琥珀這話一出口,向依依立刻滿臉通紅起來,雖然她知道她不該問,可她終於嫁給了顧南風,她怎麼能不著急見到他。
說話間顧南風晃晃蕩蕩地走進喜房,宮人們一看到他,立刻上前攙扶他到向依依的面前,向依依老遠就聞到了顧南風身上的酒氣,她來不及等顧南風掀開自己的鳳帕,她著急地自己撩開了鳳帕,琥珀等人確實吃了一驚,可向依依的眼中都是顧南風那醉醺醺的樣子。向依依扶著顧南風,她揮了揮手,琥珀等人會意地退下了。
“怎麼喝得如此醉呀。”向依依既是心疼,又是埋怨地說道。
顧南風一揚手,將向依依猛地往懷裡拉,原本就晃晃蕩蕩的他,也抱著向依依重重地跌倒在喜床上。
“公主,今日的賓客有些多,都是曾經的故人,我不好推辭,就多喝了幾杯,讓公主久等,都是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