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的旗號在黃浦江上出現後,城內原本有些慌亂的人心,也頓時安定了下來。便是物價都穩定了不少。原本拋售貨色準備跑路逃難的商家,還有那些瘋狂搶購糧米油鹽,將手裡的銀元通寶古董字畫換成珠寶等體積細小便於攜帶逃跑之物的居民,也不再慌亂。都說國公在此,料也無妨,各人還是隻管過各人的日子便是了。”
李華梅和李華寶一搭一檔,就像是一對說書藝人一樣,給李守漢介紹著這些日子外面的情勢變化。雖然他們說得儘量做到雲淡風輕,輕鬆自在,但是,究竟李守漢是久經風雨的老江湖了,聽得出來,這裡面有著無數的驚心動魄。
別的不說,單單說李華寶一路上便殺了數千人來穩定局勢,從這個數字裡面李守漢便能揣測出,各處準備投降清軍的人有多少了。也多虧了李家的兒女們,從小便是接受兩參一改三結合式的教育,都是在實務之中打滾摸索長大的。從來都不是那種被腐儒洗腦,只知道所謂的仁義王道手段的呆子。像李華寶這位二公子,在廣西時為了修路,疏浚河道,修建碼頭港口,便不知道殺了多少土司土官,砍掉了多少豪強的腦袋。所以,這一路東撤,只要李華寶風聞某地某處有哪些當地的頭面人物正在籌劃密謀準備迎接清軍,改朝換代。他便含笑派去一營兵馬,將這些人的一家老小盡數請了來。然後,公開在你們家裡搜到的各種罪證,比如說給清軍頭目的往來書信,蓋著清軍關防大印的封官許願的文書,籌集到的糧食酒肉等慰問清軍的物資等等。然後,明正典刑。將你一家老小甚至是全族之人,在你面前一個個的砍下來腦袋,堆在你面前。
沿途的這數千顆人頭,用一種最野蠻,但是最簡單直接有效的方式,打碎了那些在陰暗處籌劃著準備迎接“王師”到來的人們的美夢。畢竟,高官厚祿雖然美好,可是也要有腦袋在脖子上才好享用不是?
於是,眼下的松江府境內,人心極為平定。
“皇帝呢?太后呢?”
突然之間,李守漢猛不丁的向李華梅和李華寶丟擲了這個問題,問得姐弟二人有些張口結舌,欲言又止。
“說!兩宮眼下究竟如何了?!”
李華梅姐弟兩個還是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主公。大小姐和二公子這些日子也是辛苦得緊,不如讓他們先下去休息。也把主公病體漸漸康復的訊息向各處軍民通傳一聲。至於說兩宮之事,便有我來向主公稟告一二。如何?”
就在李守漢快要到了發飆的邊緣時,門外,李沛霆的聲音響了起來。緊接著,有親兵護衛打起來了門簾,李沛霆邁步走了進來。
李沛霆的到來,給了李家父子們一個很好的緩衝餘地,也給了李華梅、李華寶姐弟二人搭了一個很好的下臺階。
“也好。宗兄,你請坐。這些日子,也著實辛苦你了。”一面命人給李沛霆搬來椅子,一面李守漢擺手示意女兒和兒子可以先出去了。不要看李華梅在風波浪濤裡出沒面色如常,面對著敵軍的炮火,談笑自若。可是,一旦要面對父親的雷霆震怒時,那可比什麼都來得可怕。見舅舅來為自己和弟弟解圍,立刻忙不迭的起身告退,走出門外,悄悄的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朝著李沛霆的背影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主公,多鐸不顧後路,全力南竄,打亂了我們的全盤計劃。更是給了朝野上下的那群喪心病狂之徒一個可乘之機。如果不是此舉,我們完全可以在擊潰左良玉父子之後,掉過頭來,整頓江北各處兵馬。然後,相機北伐。可是,他先下揚州,後渡長江。將我大明的兵馬變成了他的前鋒。”
李沛霆先是給李守漢做了一個總結性的分析。也算是給他一個能夠接受的理由。這不是你指揮和戰略上的錯誤,你只不過是遇到了一個瘋狂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和一群早就居心叵測的豬隊友罷了。這不是你的失敗。
的確,多鐸的戰略行動,就像是一根攪屎棍子,把南京朝廷內部掩蓋在深處的各種矛盾問題找到了一個爆發的點。就像是用棍子把糞坑表面的硬殼給捅破了一樣,於是乎,臭氣、蒼蠅和蛆就都冒了出來。(呃!有點噁心的想吐了。但是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描述了。)
“如今江南各地,除了我們直接控制的松江府、寧波府,還有杭州的商貿區之外,各處都是一片賊氛重重。到處都是剃髮易服,準備投降清軍的各色人物!”李沛霆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氣憤,他的語氣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幾個分貝。
“皇帝呢?我在九江時,聽聞說皇帝準備向西,與我們匯合。眼下如何了?御駕在何處?在不在上海?若是在上海,我便要前去請罪!”到了這個時候,李守漢腦海裡還存有一絲絲的僥倖。儘管他的理智告訴他,此時只怕皇帝凶多吉少了。但是作為大明朝廷的國公和大臣,他還是願意聽到皇帝並無大事的說法。畢竟,那是大明朝廷的皇帝,是合法的領導者。
“只要陛下在,大明便不算完!我可以重新整頓人馬,北伐!恢復舊日山河!”李守漢信心滿滿,也不知道他是在給李沛霆說的,還是給他自己說的。
“主公!不要在想大明的弘光皇帝了!”李沛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亢聲打斷了李守漢的自言自語。
“你在昏迷時,我們兵過蕪湖,二丫派人往蕪湖黃得功處去見駕,請陛下御駕隨我們一道向東。到上海來再圖打算。但是,卻被陛下一口而拒絕!”
“這!?這卻是為何?”李守漢眼前又是一黑,他想不到居然朱由崧會做出這樣混蛋的決定來。
“為啥?這就是帝王心術你不曉得?你是一心要做周公,做一箇中興大明的臣子。可是,人家卻怕你要做曹操!怕二丫和華寶他們做曹丕!”
李沛霆的話,如同深山午夜之間,野狼的嗥叫一樣,在室內迴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