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個笨手笨腳的,罷了,你去織室和丫頭們一起做工去吧!”徐慕摸摸說完又走到安素面前,“上官安素,至於你嘛,就去處理糞車,正好把這活兒交給你,能給咱們永巷騰出幾個宦官來乾重活。”
“嬤嬤......”初若不忿,正要脫口而出,便被安素搶先用言語攔下。
“諾,奴婢謝過嬤嬤了。”安素轉過身,對初若使了個眼色,她才咬著牙,也向徐慕嬤嬤道了聲謝,才和安素一同下去了。
徐慕嬤嬤在身後遠遠的看著安素的背影,心中也是無限感慨。她當年入宮的時候,初生牛犢不怕虎!,覺著自己在眾多主子面前都能曲意逢迎,為自己謀求最大的利益。但她卻忘了,那些主子們也是在宮中待了多年的,哪能輕易被她糊弄了過去。自以為的聰明,卻成了將她一生困於此地的絆腳石。
“上官安素,不知你是否就和我當年一樣呢?”徐慕嬤嬤喃喃的問了一句,終於搖搖頭,轉身又回自己的屋子裡去了。
“上官姐姐,處理糞車這種活,哪是宮女能幹的?”等到完全離開了徐慕嬤嬤的視線,初若還小心翼翼的湊到安素身邊來。
“多說也無用,必定是太后已經安排好了,我乖乖受著便是。”安素嚴肅的看向初若,“為了你的安全,以後在這永巷,你便要裝作和我互不相識的樣子。雖說太后應該知曉咱們倆的情誼,但她無意對付你,沒有必要刻意囑咐,永巷的人自然不知。若是被她們發現你同我交好,為了討好太后,說不定會連著你一起為難。”
“可是上官姐姐,我......”初若的話說了一半,便被安素打斷。
“你在永巷裡好好的,若是我遇到什麼危難關頭的事情,還能想辦法找人來幫忙。若是咱們倆一起被針對,那才叫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初若緊緊咬著下唇,終於點了點頭。她的房間和安素離的很遠,此時要分開,又是一步三回頭。安素只好狠了狠心,自己先大步走出了她的視線。
所謂的處理糞車,實際上是將各宮便盆中的排洩物都收集到糞車中,再從永巷推去指定的位置掩埋。這樣惡臭難耐,又費時費力的活計,原是不會落到女子身上的,就算是宦官來做,也是好幾個人一起。如今徐慕嬤嬤將這活交給安素一個人,便是擺明了欺辱於她,而她卻也只能受著。
第一日對付這偌大的糞車,安素險些推不穩,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穩住了車身。在這條宮道上走過的人都詫異的觀望著,一個美貌勝過妃嬪主子的宮女,費盡力氣的推著一輛糞車。她只專心推車,像是聞不到車身散發出的惡臭一般。
有認識的人偶爾會和身邊的宮人多嘴,說這便是曾經被皇上瞧上的一名宮女,還被太后所喜,有幸留在了長樂宮,可如今還不是在永巷做著最低賤的活計。那些宮女們說完,有的還會落井下石一番,要麼是說她狐媚惑主,早該落得如此下場,要麼是說她想飛上枝頭,被許美人擋了道,便懷恨在心,放火燒了歡寧殿。
這宮裡的流言就像燒不盡的野草,春風一吹,便又茁壯生長。這些曾經作為宮人們茶餘飯後碎嘴的話題,沉浸了一段時間以後,又被安素落魄的模樣重新掀了起來。大家漸漸都知道了,永巷裡每天推著糞車從宮道上來回的,不再是幾個面生的宦官,而是一個美貌得若非親眼所見,便不會有人將她和糞車聯絡起來的女子。
流言傳的廣了,便能從宮裡傳到宮外,然後遍佈整個長安城,自然也會傳到有心之人的耳中。而有心之人也分好壞,比如顧聞舟和鄧通,再比如魯元公主劉樂。
安素這一日和往常一樣,將糞車在永巷整理妥當,再一路越過樂坊,冬暖臺,漪瀾殿,到達她的目的地。這些活計雖然疲累,但做得久了便適應了,偶爾安素也會覺著,就這樣一個人幹活也挺好,清淨的生活比以往甚至安穩了許多。這糞車的惡臭讓人作嘔,但比起歡寧殿那一晚鋪天蓋地的血腥味來說,似乎也並不難讓人接受了。
途經冬暖臺的時候,宮道上指指點點的人漸漸少了。現在是夏日,這邊少有人來,安素走過這段路時便能得到些許的清靜。
只是今日剛走過兩步,面前就有一群宮女攔了上來。她們像是專程等候在這裡的,這裡平日無人,若是在此等候,那等的便一定是安素了。知曉這些人不會輕易讓自己離開,安素索性推著車停了下來。
果然,那些人將安素圍在中間,卻在旁側讓出一條道,外面便有一人緩緩走了過來,此人正是魯元公主劉樂。安素在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上次從公主府出來,便是將劉樂得罪了個徹底,此時她特意等候在這裡,必定不只是來同她敘舊的了。
“本公主遠遠聞著一陣惡臭,還當是誰呢,沒想到竟是對許美人忠心耿耿的歡寧殿大宮女上官安素啊!”劉樂捂著嘴笑得很刻意,“啊呀,我忘了,現在宮中哪還有什麼許美人,都已經做了古了。本公主倒是奇怪,她生前你那樣忠心,她死了你怎麼沒跟著去啊?”
“公主若是對奴婢還活著如此不滿,大可以去太后那兒說道說道,說不定便能哄得太后下令殺了奴婢了。”安素神情淡漠的回嗆了她一句。
但話音剛落,臉上便捱了劉樂一巴掌,安素也不吃驚,只伸出手來輕輕揉著被打痛的臉頰。她瞭解劉樂的性子,這一巴掌自然也在意料之中。
“你在永巷呆了這些日子,口齒還是伶俐,不過總算是學會了順從。”劉樂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若是你當初乖乖將許美人的孩子抱給本公主,說不定現在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你忤逆本公主的意思,不僅什麼都沒有得到,還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嘖嘖嘖,真是得不償失啊!”
“許美人的孩子在皇后娘娘那裡照料著,以後就是未來的天子,自然比待在公主府要好。”安素故意不服輸的朝劉樂挑了挑眉。
另一邊的臉頰上也捱了一巴掌,安素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看來劉樂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她擦了下嘴角,手背上便多了一道血跡。
“那又如何?那孩子終究是沒能養在許美人身邊,就算你嘴硬說在皇后那兒養著比在我公主府好,但是最終不是你要的結果。”劉樂突然笑了起來,“其實本公主也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到底還是母后更勝了一籌。同樣的計策同時用著,母后利用你對付了我,終究是守住了她的千秋大業。說到底,我們倆不過都是被母后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可憐人罷了。”
“太后有她的思量,那公主想要這個孩子,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呢?”安素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駙馬和公主感情不佳,就算沒有孩子,憑著公主的身份也能享一世安穩,為何還要用這種法子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