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皇后自小產之後情緒一直很低落,整個人的氣色也很差,蒼白虛弱得像一隻女鬼。幾日後夏侯紓去探望她,恰巧獨孤徹也在場。
獨孤徹對佟皇后非常關心,賞賜了許多名貴的補品和鵝絨綢緞。他擔心她受寒,還特意讓人在房間裡加了炭火,烤的屋子裡暖融融的。
佟皇后孱弱地半倚在床頭,只是禮貌而疏離的謝恩,全無半點情義。遇刺的陰影還沒有完全消除就碰上這樣的事,只怕她這次是真的寒了心。
夏侯紓走到床邊握住佟皇后的手,輕聲安慰道:“皇后,事已至此,你也得想開些,人一輩子那麼長,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佟皇后聞聲,緩緩抬起頭,凝視著夏侯紓。過了許久,她才用微弱而疲憊的聲音問:“你能否告訴我實話,我的孩子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夏侯紓驚訝地看著她。是誰?誰告訴了她?
夏侯紓和獨孤徹幾乎同時看向候在一旁的霜降。
霜降急得慌忙跪地,大聲喊道:“陛下明鑑,不是奴婢說的!”
佟皇后望著他們的反應,內心已如明鏡般澄清。她緩緩地縮回自己蒼白枯瘦的手,雙眼失焦地凝視著蚊帳的頂部,彷彿在注視著過去的殘酷與未來的絕望。
獨孤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夏侯紓知道他要幹什麼,忙搶先一步說:“陛下,霜降侍奉皇后多年,肯定不會忍心看到皇后難過,我相信這不是她說的。”
“求陛下開恩!”霜降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求饒。見獨孤徹並沒有說話,她忙又轉向悵然遊離的佟皇后,幾乎帶著哭聲道:“皇后娘娘,請您告訴陛下,不是奴婢說的!娘娘,請您為奴婢做主!”
佟皇后並未看霜降,只是將臉轉向床的裡側,什麼話也不說。
夏侯紓緩緩站起身來,錯愕的看著佟皇后。
霜降盡心盡力的伺候了佟皇后這麼多年,佟皇后也一直將她視為心腹,沒想到到了這生死關頭,她居然一句話也不替她說。這到底為什麼?即便這事真的是霜降告訴她的,那也是出於忠誠,並不算過錯。為什麼?為什麼佟皇后會變得這麼無情?
“皇后娘娘……”霜降不可置信的看著佟皇后,“娘娘這是要棄了奴婢嗎?”
佟皇后並未回答。
許久之後,霜降好像明白了什麼,於是她重重地給佟皇后磕了三個頭。每一次都像是無言的傾述,又像是在告別。
夏侯紓彷彿聽到了什麼崩塌的聲音。如果非要追究,那大概就是多年的相知相惜和信任。當最親近的人在失去了這兩件東西之後,一切就不會再回到從前了。
“來人!”獨孤徹沉聲道,“賜鶴頂紅!”
他的聲音不容抗拒,冷得令人生寒,完全沒有一絲不忍心。
祝成鴻領旨,迅速帶了人進來押霜降。
霜降並不畏懼,只是鄭重的給獨孤徹磕了一個頭,懇求道:“陛下,奴婢還有最後一個請求,望陛下成全!”
獨孤徹皺了皺眉頭,示意她說出來。
霜降連忙又磕了一個頭,才說:“奴婢家中還有年邁的父母及病弱的兄弟,他們是無辜的,求陛下不要降罪於他們。待奴婢去了之後,請將奴婢的遺物交予他們留作念想,也算是奴婢盡最後的孝道。”
霜降言辭懇切,末了還看了一眼佟皇后。奈何佟皇后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絲毫不為所動。
“準了!”獨孤徹說完轉過身去。
“謝陛下成全!”霜降連磕了三個頭,遂被侍衛押了出去。
房間裡安靜極了,只有火盆裡燃燒著了木炭發出“噼裡啪啦”的細微的聲音,彷彿連呼吸都聽得見。
夏侯紓像個局外人一樣眼愣愣地看著這場悲劇從發生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