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紓醒來時,晨曦已從窗戶紙裡透進來,暖洋洋的光線灑滿了一地。獨孤徹早已去上早朝,也讓她避免了許多的尷尬。
已經過了宮人早起灑掃的忙碌時刻,整個飛鸞殿都靜悄悄的,連有人走過的腳步聲都異常清晰。她靜靜地躺在床上,享受著清晨的寧靜和孤獨,突然就不想起床了。她側過身,伸手摩挲著獨孤徹昨晚睡過的地方,腦子裡不由得回想起了昨夜的事,嘴角不知不覺就浮上一抹笑容,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獨孤徹是個遵守承諾君子,當真只是陪她說說話,最多也就是抱了她一會兒。
起初,夏侯紓因為情緒失控哭得稀里嘩啦,根本就止不住。獨孤徹手足無措,不得不跟哄小孩子一般溫言安慰,說了一籮筐好話。
等到夏侯紓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他突然問:“那日在護國寺,你為何救朕?”
這個問題說來話長。
夏侯紓抽泣了一聲,又想了想,儘量簡潔明瞭地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就這麼簡單?”獨孤徹滿的眉毛挑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傾斜著頭,看著眼前的人,似乎期待著更多的解釋。
"當然。"夏侯紓滿臉的嚴肅和認真,甚至還耐心地解釋道,"當時圍攻你們的黑衣人有十幾個,且武藝非凡,而你們才兩個人,雙方實力懸殊太大。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你們那樣被欺負。"
“褚黎安的實力並不差。”獨孤徹刻意提醒,臉上卻帶著難掩的歡愉之色,連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欽佩與讚賞。
夏侯紓親眼見識過褚黎安的實力,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但是她堅信但是當時如果沒有她的加入,並幫著褚黎安分散了敵人的注意力,他未必就能佔得上風。
“褚黎安自然是頂尖的高手,有勇有謀且殺伐果決。可即便如此,在當時的情況下,他的勝算也不大。”夏侯紓實話實說,抬頭見獨孤徹還有幾分疑惑,她不得不再做進一步的解釋,“常言道,一人難挑千斤擔,眾人能移萬座山。如果當時只有他一個人,他輕而易舉地就能衝出重圍。但是當時你受了傷,看上去就像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人,連自保都困難。而那些刺客的目標本來就是你,也不會仁慈到與他單打獨鬥。所以他一邊要護著你,一邊要應付刺客,自然處處受到掣肘。”
獨孤徹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也認可她的分析,然後又問:“如果當時我們也有十幾個人,你會怎麼做?”
我當然會立即尋找隱蔽之處藏身!"夏侯紓不假思索地脫開而出,"你們這麼多人混戰,如果不找地方躲避,肯定會被殺人滅口的。我又不傻!”
“原來是這樣。”獨孤徹啞然失笑,“你倒是惜命。”
“那當然了。”夏侯紓說,突然就心生感慨,“生命對於每個人都只有一次,如果自己都不懂得珍惜,那就沒人珍惜了。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幸運,能夠絕處逢生。於我而言,無論什麼時候,都得努力活下去。”
獨孤徹沒說話,只是在黑夜中靜靜的看著她。
夏侯紓心想他應該沒有聽懂自己後面的話,即便聽懂了,也理解錯了。然而她也不想再解釋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獨孤徹突然將她摟緊,鄭重道:“朕不會再讓你遭這樣的罪了。”
……
不知又躺了多久,夏侯紓終於還是堅持不下去了,剛支起身子坐起來,雨湖便領著兩個宮女端了水進來服侍她洗漱,一個個都紅光滿面,似乎憋笑憋得很辛苦。
雨湖最先憋不住,特意湊過來,看著夏侯紓的眼睛說:“好久沒有看到娘娘這麼開心了,連眼睛裡都是笑呢。”
“有嗎?”夏侯紓慢慢下床走到銅鏡前,然後往裡面看了看。鏡子裡的人看起來輕鬆又溫柔,完全不像她自己。確實有點誇張。夏侯紓連忙收斂起自己的情緒,規規矩矩的洗漱。站在後面的人都低低的笑著,她一概視若無睹。
養傷的這段時間,夏侯紓每天都起得比平時晚,很久都沒有晨練了,總覺得整個人都很笨拙,像是被什麼捆住了一般。她很想出去打聽一下外面的訊息,可她現在的狀態確實也不適合四處走動,所以用過早膳後,她便沿著飛鸞殿的院子裡慢慢轉了幾圈,最後實在是太累了,才回屋坐在窗下看書。
日頭沿著宮牆外的樹枝慢慢爬上枝頭,烏梅突然領著個人進來。夏侯紓抬眼一看,正是獨孤徹面前的大紅人祝成鴻。
祝成鴻隨著烏梅進了屋,朝著夏侯紓盈盈一拜,笑嘻嘻地說:“娘娘,陛下召了宣和郡主進宮來探望娘娘。”
“我母親來了?”夏侯紓心中一喜,忙起身問,“她現在哪兒?”
祝成鴻笑容可掬,回答道:“回娘娘,宣和郡主剛進北門,老奴就趕緊過來了,這會兒應該也快到了。”
“趕緊請她進來!”夏侯紓忙對雨湖說,然後看向碧桃,又吩咐道,“碧桃,去把陛下剛賞的雨前龍井拿一些來給祝總管泡水喝,祝總管平日裡為陛下奔波勞累,也是辛苦。”
“多謝娘娘賞賜!”祝成鴻忙謝恩,又謙虛道,“老奴能為陛下效勞,那是老奴的福氣。”
夏侯紓微笑,也不再跟他客套。
不一會兒碧桃便取來了龍井,祝成鴻收下禮物再次謝過,便告辭而去。
鍾玉卿進來的時候,夏侯紓竟然有一刻的失神。母親依然還是那副端莊溫和中又帶著幾分疏離的樣子,她眼裡雖然含著笑意,面容卻十分憔悴。夏侯紓知道母親一定是因為自己的事兒傷神了,才會這般神情。
眼看母親就要給她行禮,夏侯紓慌忙扶住她,有些難過地說:“母親,你這是幹什麼?女兒怎麼能受你如此大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