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身份不同了,這也是規矩。"鍾玉卿笑著說,但她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女兒,眼神中充滿了憐愛與關懷。
夏侯紓不以為然,她趕緊扶著母親往上坐,道:“即便我現在是皇妃,那也還是越國公府的人,是您的女兒。哪有做父母的給女兒行跪拜之禮的道理?”
“我的紓兒還是這麼的任性。”鍾玉卿笑著說,落座後突然又湊過來小聲問她,“紓兒,我聽說你傷得很重,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幸得陛下體察入微,准許我進宮來看看你。”說著目光就往她身上掃,“你都傷了哪兒?”
夏侯紓捂著袖子不敢給她看,安慰道:“都傷在看不見的地方,不妨事,母親不必擔心。先前陛下已經發了皇榜,召了精通醫術的大夫入宮替我診治,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沒事了。”
鍾玉卿聞言不禁淚如雨下。她一隻手緊緊抓著女兒的手,一隻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悲慼道:“真是造孽啊!好好的女兒家,何苦來遭這個罪?”
鍾玉卿的話又勾起了夏侯紓記憶裡的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她不願觸及的禁區,因為一旦觸及,她就會不由自主的難過和惋惜。她趕緊反手握住母親的手,繼續安慰道:“母親您別說了,女兒這不是沒事了嗎?”
鍾玉卿深吸一口氣,接著說:“聽說揭下皇榜的人是順安郡王宇文恪。紓兒,他為何還在糾纏你?陛下對此又是什麼態度?”
夏侯紓愕然,看來先前的傳言已經深入人心,連母親都為她擔心起來。不過,那些原本就是子虛烏有的謠言,她沒有辦法向每一個人解釋,但卻可以向至親之人交代清楚,讓大家心裡都有個數。
夏侯紓思索了片刻後說:“宇文恪對我確實存著別的心思。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我已是賢妃,而且每次診治都有很多人在常,眾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肆意妄為。”
“那……”鍾玉卿有些遲疑,她著眉頭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出來,“陛下封他為順安郡王,便是讓他順從、安定,他又為何非要揭皇榜?”
夏侯紓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便說:“母親,有些事情並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他自己願意揭皇榜,我也沒有辦法阻攔。”
當前正是多事之秋,朝廷並不平靜。陵王宇文盛因罪被誅,除了照雲長公主和宇文恪倖免於難,其他家族成員都受到了懲罰。姚氏一族也因迫害蕭皇后一事廣受牽連,至今尚未有有定論。而這些,或多或少與她有些關聯。她沒有時間去琢磨宇文恪的意圖,只希望提醒父兄時刻保持謹慎,切勿魯莽行事,以免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
雨湖適時地端來了茶水,這才暫時轉移了鍾玉卿的注意力。
飲過茶後,夏侯紓示意所有人退下,才又問:“母親,您知道云溪身在何處嗎?”
鍾玉卿愣了一下,這也是他今天來的原因之一。
提起云溪,鍾玉卿不禁紅了眼眶,然後道:“她傷得很重。你二哥已經將她接回府中休養了。或許,傷她的人根本就沒有打算要給她留活路,若不是陛下及時派了御醫替她診治,只怕連命都沒有了。”
夏侯紓感到心中一陣悸動,彷彿有什麼東西瞬間坍塌。她覺得自己被所有人所欺騙,直到此刻,才真正確認云溪確實出了事。她努力穩定住身體的顫抖,追問道:“這些日子以來,所有人都瞞著我,母親,能否告訴我,云溪她究竟怎麼了?”
在夏侯紓的追問下,鍾玉卿才將真相告訴了她。
原來當日她們分開後,云溪就直直朝著明臺殿去,可是明臺殿的人卻告訴她獨孤徹在御書房,她只得再往御書房去。
從後宮跑到御書房,路程並不近,云溪一路疾跑,累得嗓子都要冒煙了。然而,御書房是宮中重地,一般人連靠近都不行,更別說進去了。最可怕的是,姚貴妃早就猜到夏侯紓會讓身邊的人去搬救兵,所以對云溪也是窮追不捨。
而追殺她的人,正是前段時間剛受了罰的侍衛副統領雷起乾。
云溪受了傷,眼看見不了獨孤徹,心中焦急萬分,便不顧安危一口氣跑到御書房外面大吼大叫。被侍衛攔下之後,她絕望地對著白玉石欄杆就一頭撞上去,這才驚動了在御書房裡跟大臣談論大事的獨孤徹,也才有了後來夏侯紓被救下的事。
好在云溪福大命大,沒有傷及要害,不然只怕連命都得搭上了。
夏侯紓聽完母親的陳述後,整個人都在發抖,那種痛苦和憤怒的情緒比他自己受傷還要深刻。她感到自己被一股強烈的情感衝擊著,那是無盡的悲痛與憤怒,如同暴風雨般猛烈地席捲著他。
自她從泊雲觀回京,云溪就開始跟在她身邊,如今已經八年了。雖然她平時也會調侃云溪幾句,但從來不捨得讓她吃苦,哪曾想她會那樣的衷心。
想來獨孤徹是怕她傷心,所以之後就將云溪送回了越國公府靜養。若不是母親對她說了真話,她還真以為云溪是像獨孤徹和她們說的那樣在協助調查。
夏侯紓的手不由得緊握成拳,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她必須做出一些回應,否則以後的日子將更加艱難。
鍾玉卿看著她的臉色不對,立刻擔憂地問道:“紓兒,你怎麼了?”
"我很好,母親不用擔心。"夏侯紓迅速調整了情緒,對著母親擠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稍作停頓後,她決定改變話題,以免母親繼續擔憂,便故意問道:"對了,母親,二哥最近怎麼樣了?"
鍾玉卿嘆氣不已,抱怨道:“你就別提他了。自你進宮之後,他就帶著符家兄弟倆整日忙出忙進,十天半月的不著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舅父的兒子。好不容易等到你嫂子進門了,他還是歇不下來。好在繆音是個體貼實心的孩子,沒有怪罪他。不然哪有新娘子剛進門,新郎官就放著不管的?”
這大半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牽連甚廣,鍾瓚既然將夏侯翊當做長青門的接班人來培養,自然是要用他來練練手,所以夏侯翊只會越來越忙。
想到這裡,夏侯紓不由得暗暗感慨,夏侯翊果然還是原來那個樣子,公事永遠比兒女情長重要得多。就是可憐了剛進門的周繆音,一個人嫁到越國公府來,人都還沒認全,就要獨守空閨了。
夏侯紓看了母親一眼,笑著安慰道:“母親,你也別怪二哥了。今年朝中發生了好幾件大事,自然有得他忙的,你要是有什麼不滿,就去找舅父說一說。至於嫂子那邊,二哥心裡肯定明白的。他既然能把嫂子娶進門,就不會一直放著不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給您生個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