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獨孤徹接江氏進宮後,福樂公主就被關在臨楓齋裡讀書寫字,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而江氏現在因為揭開了多年前的秘密,被獨孤徹派人秘密送出宮保護起來,福樂公主自然又無人管束,天天在宮裡四處亂竄,招貓惹狗。獨孤徹對福樂公主的學業向來重視,覺得她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這樣無法無天,於是又把之前的陳夫子請了回來授課。奈何福樂公主是半句話聽不進去,每天不是遲到,就是在課堂上打瞌睡。陳夫子氣得直捶胸口,可又不好請辭,只好稱病告假,希望能把這份差事糊弄過去。獨孤徹即便貴為天子,也不好逼著人家來給福樂公主授課,只能暫時擱置一旁。
翌日上午,沉寂了許久的福樂公主突然來了飛鸞殿。她一進門就往夏侯紓的臥房走,拉著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前後後打量了個遍,彷彿在審視她的變化。
“看吧,我一不在你就出狀況,紓兒,你怎麼就不能好好保護自己呢?”福樂公主邊說邊不住地嘆氣,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夏侯紓哭笑不得,什麼時候輪到這個小鬼頭來教訓她了?
她只好耷拉著腦袋作深刻反思狀。
“看在你平日待我極好的份上,我就不嘲笑你了。”福樂公主說著,挨著夏侯紓坐下來,然後抬起她的手就要去掀她的袖子,“聽父皇說你傷得很重,讓我看看。”
夏侯紓趕忙按住衣袖,向她擠出一個微笑,推脫道:“別再看了,我擔心會嚇到你。”
“不就是幾道傷口嗎?難道本公主就那麼沒出息,連看都不敢看?”福樂公主滿不在乎地撅著嘴說。話音未落,她便不顧夏侯紓的強烈反對,一把掀開了夏侯紓的衣袖。當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福樂公主的雙眼立刻瞪得老大,她的表情充滿了驚恐和同情。她不解地看著夏侯紓,顫抖著問:“紓兒,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都說不要看了。”夏侯紓急忙收回自己的手,心中暗自想道,如果她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些傷口,就不僅僅只是感到驚恐了。
“早知道我就不聽父皇的話,天天待在臨楓齋了。”福樂公主十分後悔,看了看她的神色,又感嘆道,“我要是替父皇看著你多好,說不定你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
夏侯紓有些發矇,她這話甚是奇怪,什麼叫替她父皇守著她?七八歲大的女娃知道什麼?
沒有課業煩惱的福樂公主就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每天用完早膳就往飛鸞殿裡跑,最後直接連膳食也在飛鸞殿解決了。總之,她在飛鸞殿比在自己宮裡還舒服。
夏侯紓倒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她現在尚在養傷,尤其是背後的那道刀傷,沒有個三四個月是好不了的,所以她很樂意有福樂公主這麼個伴陪著說說話,解解悶。又福樂公主在,連飛鸞殿都彷彿活了起來。
下午時分,獨孤徹突然來了飛鸞殿,然而福樂公主早前就已經回臨楓齋了,自然就無緣向她父皇撒嬌賣乖了。
夏侯紓看著獨孤徹,想著他上次怒氣衝衝的離開,如今再來,臉上卻沒有半分生氣的意思,心裡不由得泛起了嘀咕。人家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這人不愧是心懷天下的一國之君,這肚量和忍耐能力都是無人能及。
夏侯紓仔細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企圖能看出點什麼,奈何她定了半晌什麼也沒看出來,只好皺著眉頭生悶氣。
最後,獨孤徹似乎無法忍受她的探究目光,輕咳了一聲,道:“朕今日過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有人揭了皇榜。”
夏侯紓隱約記得之前獨孤徹命人張貼了皇榜,懸賞一千兩白銀替她尋找精通醫術且能消除疤痕的人。聽到有人揭了皇榜,她還是有點好奇。
然而獨孤徹好像也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停留的意思,繼續說:“明日朕就讓他進宮為你診治。”
夏侯紓笑著點點頭,心想這人未免也太膽大了點,連她傷成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貿然揭了皇榜。治不好她的傷痕可是要獲罪的。果然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區區千兩白銀就引得人來斷送性命。
不過細細一想,一千兩白銀的確不是個小數目。她不禁又嘆了口氣,看來她是要造孽了。
獨孤徹看著她的表情,眉頭緊鎖,顯然有些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選擇默默離開,留下她獨自站在那裡。
當夏侯紓看到揭了皇榜的人是宇文恪時,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天底下不要命的人還真是不少啊。
她知道宇文恪這些年在京城裡結識了不少能人異士,其中肯定有精通醫術之人,但皇榜上清清楚楚的寫著,是要替她除去所有的傷疤,並不是可以隨便糊弄的。最重要的是,她並不認為宇文恪缺一千兩銀子花。
奇怪的是,宇文恪身後除了一個侍從打扮的童子,並未攜帶他人。
獨孤徹怎麼會同意宇文恪來替她診治呢?
夏侯紓滿臉疑惑,心想難道宇文恪本人就通醫術?
然而此刻,福樂公主正一臉冷漠的看著宇文恪,似乎對他們的事並不感興趣。
夏侯紓恍然大悟,她就說福樂公主怎麼就來得這麼湊巧呢!再聯絡起她之前說要替她父皇守著她的話,夏侯紓立刻什麼都明白了。
傳言中,她與宇文恪有著不乾不淨的關係,所以福樂公主可能只是聽從了獨孤徹的指示,特意過來監視著她罷了。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狐狸的崽子只能是小狐狸!
不過事實證明,宇文恪不僅為人長袖善舞,確實還略懂幾分醫術。
“你脈象平和,顯然身體已無大礙。”宇文恪替夏侯紓診了脈說,“不過,要除去你的傷疤有些困難。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