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貴妃時循著獨孤徹的足跡來的御花園,打算趁著滿園盛放的海棠和山茶花馥郁怡人,製造一場美好的偶遇,可她沒想到她匆匆趕來,卻看到獨孤徹身旁竟然有其他女人,而且還是她看一眼就厭惡不已的夏侯紓。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奈何當著獨孤徹的面,她又不好表現得太過刻薄,只好拿著宮規來懲治夏侯紓。原本以為萬無一失,豈料半路又殺出個佟淑妃來求情。這下好了,幾番說辭下來,她弄得個裡外不是人,還無處發洩,正好眼前的這個宮女自己撞到了槍口上,那就不能怪她了。
“小皇子大哭不止可能是病了,病了就應該請太醫,你來找陛下做什麼?”姚貴妃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小宮女身上,言辭盡是責備與不善。
小宮女喏喏的不敢做聲,滿心期盼地等著獨孤徹能夠發話,順道跟她走一趟。適才呂美人說了,她今天要是不能把陛下請到尚林殿,她就不用回去了。若非如此,給她十個腦袋她也不敢當著姚貴妃和佟淑妃的面搶人啊!
可是這些隱情,她又不能說。即便說了,誰又會可憐她一個小小宮女呢?這都是命啊!
現場氣氛一度很緊張,每個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思。
姚貴妃怒火中燒,一雙眼睛恨不能將地上跪著的宮女看出兩個窟窿來,心裡暗罵道:呂氏那個賤人,就是看準了獨孤徹疼愛孩子,次次拿孩子來說事。可她除了這一招,還會什麼?
看上去溫柔賢淑的佟淑妃也不說話了,目光低垂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似乎大家都對這個呂美人沒什麼好印象。
夏侯紓暗暗打量了一下獨孤徹手中的書頁,其實他只是偶然翻動了幾頁,並未認真在看。他越是這樣,她越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過了一會兒,獨孤徹終於從書頁中抬起頭來,如同神遊了一場。
“擺駕!”獨孤徹放下手中的書,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施施然出了臨水亭。
小宮女如臨大赦,趕緊又向兩位妃嬪行了禮,飛快地跟上了獨孤徹的步伐,生怕萬一落後了就要被揪住尾巴一般。
“沒一個省心的!”姚貴妃再次瞪了佟淑妃一眼,也跟著離開了。
佟淑妃這才拾起夏侯紓書案上的海棠花,瞧了瞧,柔聲勸說道:“你還是先回去吧,這花可千萬別再讓人看見了。”
“多謝娘娘提點!”夏侯紓微微欠身謝禮,誠心感謝她的解圍。
佟淑妃將海棠花放回原處,轉身盈步走了出去。
夏侯紓看著她嬌柔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趕緊收拾東西回了瑤雪苑。
接下來幾天倒也平靜,因為平康公主月試的日子到了,她自顧不暇,也就沒有閒心去找夏侯紓的茬了。
這日天氣極好,原本是由陳夫子負責主考的,可是不知為何,日理萬機的獨孤徹突然說要親自監考,於是場面瞬間變得熱鬧起來。除了應試的平康公主和許久未出現在學館且病懨懨的靜宜公主,後宮裡好些有分位的妃嬪也趕來湊熱鬧了,還美其名曰為關心公主的學業。
平康公主起初並不慌張,還暗自琢磨著獨孤徹好歹是她的親兄長,雖然嚴厲,但從來不曾在她的學業上較過真,肯定比陳夫子寬容些,她撒個嬌也就矇混過關了。然而當她看到學館裡坐滿了人時,整個人就慌了,連腿都在發抖,幸好穿得厚,才不至於讓人看出端倪來。
平康公主故作鎮定地看了一眼病西施一樣的靜宜公主,知道她派不上什麼用場,轉身抓住走在她後面的夏侯紓,低聲威脅道:“夏侯紓,你記好了,今天你就是我的智囊團,必須一個頂十個,若是讓她們給笑話了去,你也沒好日子過!”
夏侯紓不禁眉頭微蹙,關我什麼事?你自己不用功反倒來怪我?
“你記住了沒有?”平康公主追問道。
“記是記住了,不過……”夏侯紓勾了勾嘴角,隨即滿臉擔憂地說,“公主也知道我出生於武將世家,才疏學淺,比不得那些大儒家中的千金滿腹經綸,恐怕會令公主失望。”
“你……”平康公主面露怒容,賭氣道,“我不管,今天你必須替本公主撐起這個面子來,不然本公主絕對不會放過你!”
夏侯紓根本就不想理她,給了她一個“請自便”的表情。
平康公主氣得想罵人,可是當著眾人的面,她不得不忍了,轉而去向姚貴妃撒嬌求助。
夏侯紓略略一看,大概宮中有地位又愛湊熱鬧的妃子都到了,一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家的賞花宴。不過從她們的言語間不難看出,她們並不是來為誰加油助威的,而是天子長期不在後宮走動,卻突然要來考核平康公主的學識,所以趁此機會露個臉。
思及至此,夏侯紓不禁同情起這些人來,宮裡的生活果然太枯燥,逼得她們竟連自己小姑子的考試都要拿來獻媚爭寵。偏生平康公主沒腦子,還看不清形勢,滿心歡喜地與姚貴妃聊得火熱,只怕是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而一旁無人問津的靜宜公主則安安靜靜地坐在座椅上,她似乎更瘦了,臉上也毫無血色,時不時接過宮女遞來的帕子捂著嘴輕咳幾聲,表情極為痛苦。看樣子是真病了。
夏侯紓想著清容的告誡,轉頭看向學館外,那是一片小小的池塘,岸邊種著一片木芙蓉。初來時,它開得正盛,滿眼錦繡,幾乎能與芙蓉媲美,可如今已是十月底,花期將盡,原本蔚若錦繡的花瓣枯萎在枝頭,有一種殘敗的美。
夏侯紓輕輕嘆了口氣,忽然察覺到有道目光緊緊地定格在自己的臉上,她微微轉頭順著那道目光看過去,大概是在日光下站久了,她竟然有些眩暈,看不清來人的面龐,只看見遠處走來一抹赤黃色身影。原來還嘰嘰喳喳的一群人立馬安靜下來,紛紛起身行禮。
夏侯紓見狀慌忙也行禮。
“都起來吧。”獨孤徹說完便已越過夏侯紓,在學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轉而問平康公主,“阿媞,你準備得如何了?”
“就知道皇兄信不過我。”平康公主撅著嘴,滿臉的不高興,然後厭惡地掃了一眼圍在旁邊的妃嬪,故意說,“皇兄今日叫了這麼多人來,莫非是想看我的笑話?”
“六公主說到哪裡去了。”一個打扮華麗的妃子插嘴道,“我們是聽說陛下前些日子專為公主找了個陪讀,是以公主功課大有長進,特來恭賀!”
“本公主與皇兄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了!”平康公主說完狠狠瞪了那個妃子一眼。
妃子不甘的撇撇嘴。
平康公主這才將目光落在夏侯紓身上,不屑道:“至於她嘛,不過是有些小聰明而已,哪及得上本公主的真才實學!”
夏侯紓聽了簡直想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