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目光交織在一起,夏侯紓微微一笑,安慰母親不必擔憂。
這山崖下溼滑且深不見底,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鍾玉卿怎麼可能不擔心?只不過,女兒心懷慈悲,又有信心去試一試,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要支援。
夏侯紓沒有母親想的那麼多,自顧自地實施著自己的營救計劃。她抓著那條用棕櫚樹皮搓制而成的牽牛繩用力扯了扯,很結實。再低頭看向掛在樹上的男孩,鼓勵道:“你閉上眼睛,什麼都別想,什麼都別聽,也什麼都別看,更不用害怕,我會帶你上來的。”
男孩雙眼噙著淚水,整張臉都因情緒過於激動而漲得通紅,他看著夏侯紓堅毅而自信的眼神,一時間分不清是真還是假。
男孩的情緒不穩定,夏侯紓也不敢擅自行動,就蹲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對方,等待著對方平靜下來。
春日的微風輕輕拂過,吹起了夏侯紓額間的碎髮,也吹落了男孩臉上的淚珠。男孩畢竟十歲了,也懂些事了。他見夏侯紓沒動,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漸漸停止了哭喊,用盡最後的力量緊緊抱著松樹幹,同時也聽話地閉上了眼睛,急切地等待著救援。
夏侯紓叫他閉上眼睛,實在是為著男孩的安危著想。一來是讓他暫時遮蔽危險環境帶來的視覺衝擊,穩住心緒,方便實施營救計劃;二來也擔心男孩看到她突然跳下去被嚇到,萬一失手再次往下掉,那便是神仙也無能為力。
見男孩如此配合,夏侯紓也不顧那繩子上是否有常年拴牛沾上的特殊氣味。她再次用力拉扯了幾下,確定牽牛繩還算結實。然後她便快速而熟練地將一頭系在石板路裡面的一棵鐵鍋粗的松樹上,另一頭則綁在了自己腰間。
此刻,男孩聽話地閉上了眼睛,眾人也屏息凝神,再沒什麼干擾,正是營救的好時機。夏侯紓便拉緊了繩子,沿著山體慢慢往下挪動。連續經過了幾處溼滑的山石後,她輕巧地落在了小男孩左邊的一棵松樹枝上。松樹輕輕晃動了一下,根部幾塊疏鬆的泥土隨即掉下山崖去,毫無迴響。
圍觀者倒吸一口涼氣。
夏侯紓並未在意其他,她打量了一下男孩和他右下方以及再上面一些的幾棵松樹,測算好距離後,她再次縱身一躍,用左手將男孩攔腰抱住,右手則緊緊抓住了男孩抱著的樹幹。
“啊——”
感覺到有人靠近,男孩受驚瞬間睜開眼睛,卻只看見他們共同抓住的那棵並不粗壯的松樹,因為突然多了夏侯紓的重量“咔嚓”一聲斷裂開來。過度驚嚇和害怕讓他本能地發出一聲尖叫。
圍觀的眾人也隨之驚叫出聲,沿著山間迴盪著。
“凝神靜氣,不用擔心。”夏侯紓輕聲安慰男孩。眼看樹幹就要完全斷裂,她再次叮囑他:“這棵樹馬上就要斷了,待會兒我數三個數,你就立刻鬆開手,我會帶你跳到旁邊的樹上去。”
男孩早已被嚇破了膽,這會兒聽了這話更是心慌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於他而言,如今他緊抓著的樹幹就如同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哪裡敢輕易放手?但他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得望著夏侯紓,眼眶裡盛滿了懷疑。
“相信我,我會帶你上去的,你母親還等著你呢。”夏侯紓知道他依然還是害怕,並不責怪他的不信任,又安慰道,“如若我沒有把握,又何必白白下來搭上一條性命?”
男孩認真想了想,似乎也覺得夏侯紓的話很有道理。於是,他慢慢收起自己的擔憂,再次聽話地閉上眼睛,聽從夏侯紓的指示。
路上的香客都緊張而好奇地看著崖壁下,他們聽不到夏侯紓跟男孩說了什麼,但看到兩人都抓著一棵不大的松樹幹,只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出,生怕嚇到山崖下的人。
夏侯紓沒功夫理會其他,一心觀察著周遭的環境,並開始數數。
“一!”
男孩飛快地閉上了眼睛。
“二!”
男孩嘗試著鬆開手指。
“三!”
夏侯紓數到三時,樹幹正好完全斷開,幾塊木屑崩在男孩稚嫩的臉上,他驚叫的同時本能地睜開眼睛。然而當他看清了眼前的情形,立刻又閉上了眼睛,循著夏侯紓的口令大膽地放開了手,馬上便覺得身體被一股力量帶著下墜了一段,嚇得他又是大叫一聲。
上面的人看到他們往下墜,也驚得尖叫起來,但他們很快又恢復平靜。
夏侯紓比所有人都鎮定,只是覺得耳膜被吵得有點疼,而且腰部被繩子勒住的地方因為方才的突然下墜勒得太緊,隱隱作痛著。
男孩再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落在右下方的樹幹上,離大路更遠了一些。而他們之前抓著的那棵樹,已經掉下了山崖,只剩一個裂口參差不齊的樹樁在原處。
看來他們是沒救了,想著這個,他又傷心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