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帝視角看的話,對於政權而言,這樣的狀況意味著‘權力流通性大’‘權力並沒有被某一特定群體長期把持’,但從實際角度考慮,問題,也恰恰出在這裡。
——說好的山河永固,與國同休呢?
——說好的劉氏於功侯大臣共治天下呢?
這樣的想法,幾乎必然會出現在那些沒有被重用的初代開國功侯,以及草包的功侯二代腦海之中。
對於這些人的牢騷,劉弘自是不必多費心機;但對於天下輿論,劉弘卻不能充耳不聞了。
任誰聽說這件事,都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哦~高皇帝說的與國同休,說的就是這二十來年啊···
而這,將嚴重影響漢室的愛國主義教育建設,以及劉弘地光輝形象。
——你爺爺許下的承諾,你居然不完成?
簡直是不為人子!
要知道在後世,也依舊有‘父債子償’這種觀念留存,就更枉論這數千年前的漢室了。
所以,哪怕是為了立牌坊,劉弘都得刻意在朝中,保留幾位開國功侯,以彰漢家‘未忘勳臣之功’的意思。
如果朝中沒有一個擔任要職的功侯,那或許還會有人說劉弘‘不念舊情’,但有那麼一兩個幸運兒之後,情況就不同了。
——你看看xx侯,不也是開國功臣,朕不是照樣在重用嗎?
你要是有xx侯的本事,朕能不重用你嗎?
有了這麼個牌坊,劉弘就能有效地避免自己沾染上‘刻薄寡恩’‘亂高皇帝遺制’的嫌疑。
再者:在任何一個處於開國時期的封建王朝,能對帝王造成威脅的,永遠都是沆(hàng)瀣(xiè)一氣、團結成整體的‘功侯貴勳集團’。
刻意重用幾個開國功侯,就能有效地避免開國功侯階級報團取暖,形成利益結合體,在朝堂共同進退。
——各自為戰的開國功侯,對封建帝王意味著什麼?
對劉邦而言,意味著韓信、英布;對朱重八而言,意味著藍玉、胡惟庸。
但重用歸重用,劉弘也不能真就把一個屁都不會的功侯,抬上三公九卿的位置,給自己添堵,給國家拖後腿。
再怎麼樣,也得選一個能力說得過去,勉強能使喚的功侯。
而現今尚在世的開國功侯中,能力最出色,也最好操作的,無疑就是當朝太僕:博陽侯陳濞。
早在陳平、周勃接連亡故,長安逐漸流傳起‘帝殺功臣’的言論之時,劉弘的腦海中,就已經出現了‘重用一個功臣,以立牌坊’的預案。
劉弘當時選定的人選,便是陳濞。
開國功侯派第十九位——夠分量;當朝太僕——有能力;最重要的,是陳濞本身就是九卿,重用不會引起朝堂的不滿。
陳濞都已經是九卿了,劉弘在重用,能重用到哪兒去?
頂天了,不過是把陳濞從太僕挪到少府、中尉之類的位置,雖然權職有所增強,但依舊只是‘平級調動’,甚至是‘降職’。
但讓劉弘將這個計劃擱置的,也恰恰是陳濞本人。
——陳平、周勃於劉弘班師回朝之後‘亡故’,內史陽信侯劉揭,也在隨後不久被罷官免職,並在大河全家領了盒飯。
對於空出來的內史一職,劉弘本來並沒有明確的打算——在當時,陳濞和申屠嘉,都是劉弘心中的候選人。
甚至相比起申屠嘉,劉弘更偏向於讓陳濞成為內史,以撐起‘開國功侯集團’的牌面,從而與申屠嘉、周灶這樣崛起不久的‘新貴’互相制衡。
但讓劉弘沒想到,也失望透頂的是:為了謀求內史一職,陳濞這廝,居然和丞相審食其混到了一起!
——為了此事,審食其還試圖以‘未行冠禮’的名義,與太后張嫣共掌朝權!
光此一件事,就足以讓劉弘對陳濞感到厭惡,並將其排除出內史的候選名單之中。
——要知道審食其,那是妥妥的呂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