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浮丘伯所說的‘另選才俊以傳《禮》’,卻是讓劉弘聞出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陸賈,是必須死的;魯儒,劉弘也是必須要打壓的,但親手炮製《禮》學絕傳,卻是劉弘無論如何也不敢的。
——服章之美為之華,禮儀之大謂之夏!
哪怕把整個儒家都清除出華夏學術、思想界,劉弘都不可能將華夏文明最關鍵的《禮》給剔除。
那自然,《禮》學的傳承,也就成為了劉弘所需要解決的問題。
與浮丘伯說學的《詩》,亦或是張蒼所學的《春秋》所不同,荀子在給弟子傳授儒家五經之時,將其中的《禮》只傳給了陸賈一人。
如今,陸賈即將‘社會性死亡’,那《禮》的傳人,自然是要另選才俊。
若是按過去的慣例,以及漢室民間對書籍敝帚自珍的態度,類似這種學術學說的傳承,都是按照師徒關係傳遞。
如今年過花甲的陸賈,自然也是早就選定了繼承衣缽的嫡子,以作為自己百年之後,傳承《禮》學的傳人。
但如今,陸賈卻因為道德問題,失去了最注重道德的《禮記》傳承權,那按照‘什麼樣的老師,教出什麼樣的學生’的內在邏輯,凡是接受過陸賈教授過的學子,都預設失去了傳承資格。
通俗來說,就是儒家五經當中的《禮》學,在陸賈這一代斷了傳延!
這件事,該如何解決呢?
陸賈及其徒子徒孫所組成的‘《禮》學正宗’失去傳延資格,劉弘雖然貴為皇帝,卻也不好把手伸到儒家內部的傳承之事上去。
那此時順理成章的,就落入了儒家頭上。
——對《禮記》一脈的傳承,應該讓儒家內部自己商量,該如何傳承、延續。
問題的關鍵,恰恰就出在這裡!
作為荀子的首席弟子,理論上在儒家享有絕對話語權的浮丘伯,卻將這個決定權扔到了劉弘面前!
可千萬別說浮丘伯是深明大義,亦或是羞愧而為——對於學說的傳承,任何一個學派都不可能允許任何外人插手!
更何況此事涉及的,是被儒家尊為‘先聖’的孔子所著五經之一!
別說劉弘的皇帝了,哪怕劉弘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儒家弟子’,那也無法影響到此事的定論!
既然劉弘本身就無法決定此事,那原本‘有權力’決定此事的浮丘伯,為何還要把這個決定權交出來?
稍一思慮,劉弘便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愧是儒家啊···”
“外戰外行,內鬥內行···”
答案只有一個。
——作為如今儒家的代表人物,以及絕對意義上的領袖級人物,就連浮丘伯本人,都無法決定此事!
從這便不難看出,儒家學說在傳延到荀子那一代,並在下一代,及浮丘伯、陸賈、張蒼這一代之後,就已經開始了以學說流派、地域為參考的內部分裂!
而作為齊《詩》流派的掌控者,浮丘伯並不具備影響對魯《禮》流派內部的能力。
說白了,就是劉弘找錯了人,錯把浮丘伯,當成了魯儒一脈的大boss。
這種狀況,顯然是劉弘先前所未料到的。
但單輪此事當中,劉弘的個人訴求而言,這個意外狀況,並沒有造成什麼阻礙。
——浮丘伯說了不算,那就找魯儒一脈的話事人咯~
剛好透過此事,劉弘也能得到魯儒一脈的第一手資料,以及魯儒一脈在這個時間點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