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因為在漢室‘以孝治國’的政治大背景之下,皇位的合法性,必須要得到太后認可!
具體到現實之中便是:漢室冊立儲君的詔書,必然是太后懿旨,而非皇帝御旨。
就是說,連皇帝要冊立太子,都不能一言而決,而是要說服太后;皇子要想成為儲君,也不單單要得到皇帝老爹的認可,還要得到太后祖母的認同。
即便皇帝手握大權,太后毫無權柄,在‘以孝治國’的國策之下,太后仍舊保有對儲君人選的‘一票否決權’——不在冊立儲君的詔書上用印即可!
只要皇帝還要點臉,就不可能做出‘逼迫母親用印’的荒誕事。
而現在,天子劉弘兵敗逃亡,下落不明;代王劉恆成為皇帝,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
說白了,哪怕陳平此時想阻止,都未必能讓劉恆第二次與皇位失之交臂。
在這種情況下,陳平要向在新君繼位之後,仍舊保有自己崇高的地位和權柄,就必須為劉恆做點什麼,以做投名狀。
思來想去,對於現在‘兵強馬壯’,登基在即的劉恆而言,唯一可以稱得上是問題的,也就只剩下太后張嫣了。
唯有在劉恆尚未抵達長安的現在,替劉恆解決掉擋在皇位前的最後一道阻礙,陳平才有可能彌補劉恆心中,由於半年前那件事而產生的嫌隙,並得到信任與重用。
事實證明,聰明人並非只有陳平一個。
不單單陳平因為這種考慮而決定逼宮長樂,朝臣中的其餘‘俊傑’,也都寄希望於透過這種手段,在新君劉恆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爭取一個光明的未來。
從龍扶立,絕對算是封建時代投入最小,收穫最大的功勞。
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需要拼命廝殺,也不需要承擔太大的風險;而收穫,卻是上不封頂!
再加上如今這種百年甚至千年難得一遇的狀況,讓這份本就滔天的功勞,更讓長安朝臣興奮——扶立劉恆,其利益絕對比扶立某位皇子大得多!
按理來說,這種送上門的功勞,沒有人會願意與人分享;只不過,其餘人都沒有足夠崇高的身份,才不得不將功勞的最大一部分留給陳平而已。
在大半個朝堂的擁戴下,將‘扶立代王之功’的大頭預定,陳平自然是要完成群體的共同訴求:搞定張嫣。
原本在陳平想來,張嫣不過一稚嫩婦人爾;別說政治手段了,恐怕連宮中下人奴僕,都不一定能管得住。
——這一點,早在張嫣幽居未央宮時,就展露在了陳平面前。
所以,陳平自然地便想到了戰國時期,蘇秦、張儀們橫行諸國的手段:嚇唬。
想來張嫣一介毫無見識的婦人,必然會被嚇得一愣一愣的,最終答應自己?
只能說,陳平的理想太過美滿,現實,又太過悲慘···
“哀家聞,右相攜朝臣百官之長樂,欲非面哀家不可?”
“即是面會,右相何以鼓譟百官亮刃於宮牆之外?”
輕輕詢問一句,張嫣便淡笑著自語道:“丞相之所為,頗得項王昔日鴻門之姿呢···“
聞言,陳平慌忙來到殿中央,顫巍巍跪倒在地:“臣,萬萬不敢!”
做出恐懼的模樣,陳平心中卻是狠狠拍了一下額頭:好嘛,又來一個。
——開口就是扣大帽,張嫣這作態,簡直就是小皇帝第二!
“這小皇帝,並非太后親子啊?”
——怎麼就這般相似呢?
只疑惑片刻,陳平便不得不為自己的舉措,給出一個合理得解釋。
“臣聞陛下大軍敗於蕭關,陛下下落不明;代王又兵逼長安,一路暢通無阻。”
“值此之際,臣萬不敢將此間事告於民知,亦恐江山縹緲,故欲至長樂面會太后,以商對策···”
說著,陳平無奈的做出一副‘安心’的模樣:“見太后旬月未出宮,臣恐有亂臣賊子欲加害於太后,故情急而亮刃,以保太后躬安···”
看著陳平面不紅,心不跳的將自己的舉動解釋為‘擔心太后’,作為當事人的張嫣呆愣之餘,終於意識到,皇帝兒子臨行前那幾句隱晦的交代,究竟是什麼意思。
“此,便政事邪?”
張嫣心中,產生了一個令她震驚的認知:難道政治,就是顛倒黑白,b臉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