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說:在過去四十天內,雙方連一次戰鬥都沒有爆發,連一次‘罵營’都沒有進行···
每日用過朝食,何強就帶領著屬下軍卒,在上官的命令下走出城門,在城外約五里處盤腿坐下,然後一直待到日暮,城頭鳴金,便又回到城內。
對面的齊軍也一樣,在何強等人以東約五里外的安全距離,曬一天太陽,睡一年大覺,就又回到軍營之中。
別說斬獲了,過去這一個多月,何強就連腰間繫著的劍柄都從未抽出!
想到這裡,何強便無奈的抓起劍柄,輕輕將自己的愛劍取出,看著光亮的劍刃,陷入一片哀愁之中。
見兄長對自己的話語了無興致,卻看著劍刃發起了呆,何武尷尬的止住話頭,復又說起長安的見聞。
“兄長可知,鄰家何廣粟,如今已貴為強弩都尉材官司馬矣!”
果不其然,‘何廣粟’三字,將何強再度飛散的心緒拉回,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弟弟的話語之中。
“大人言,材官司馬者,乃秩六百石,月俸五十石!”
“往後,奾姊當是勿愁外嫁;未央亦當無俱來日,勿得媒妁登門咯~”
嘴上說著,何武不忘側著眼,暗中打量著兄長的面色。
見何強灑然一笑,何武又不折不休道:“阿兄,奾姊今貴為司馬之女,日後當是入嫁高門。”
“莫不如···”
何武話還沒說完,一枚碩大的巴掌,再次扇在了何武的腦袋上。
看著弟弟吃癟的樣子,何強笑著搖了搖頭:“為兄今已有家室,於奾兒,已然了無牽掛。”
見弟弟露出一副遺憾至極的模樣,何強復又似自語道:“且今奾兒貴幸,為兄縱無娶妻,亦已不敢高攀。”
何強灑然的笑容,惹得何武如碧喪考。
“早知今日,大兄早該娶奾姊過門···”
淡笑著的搖了搖頭,愛憐的摸了摸弟弟的腦袋,何強看了看天色,便站起身,拍了拍身後的灰塵。
“戰既未息,大軍糧草之恐仍需運送。”
“若無差錯,不數日,阿武便當再返長安。”
說著,何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從懷中取出一支竹筒。
“此為兄託請上官所修之家書,待歸家之時,勿忘交於大人之手。”
“若可得,便於家中多留幾日,替為兄盡孝於母親榻前···”
看著何強目光中若有似無的哀傷,何武終是將未盡之語吞回肚子,告別過後,便在一步三回頭的不捨中逐漸遠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目送弟弟的身影遠去,何強長出一口氣,放棄了回營安歇的打算,登上了睢陽城頭。
望向眼前這片十數里寬,數十里長,卻近乎沒有任何戰鬥痕跡的戰場,何強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待此戰過後,當託大人尋得門路,以歸邊關方為上策啊···”
這幾個月的經歷,無疑是讓何強懷念起那段在邊關奮勇殺敵的充實時光。
“嗯,必當歸邊關!”
※※※※※※※※※※※
在距離何強不過數里的城門之上,灌嬰正端坐於角樓,愜意的躺靠在寬榻之上,面色柔和的望向眼前之人。
若是有人認出那人的身份,或許就會明白:作為掌管一百人之曲的軍官何強,為什麼會生出回到邊牆防線的想法。
——齊悼惠王劉肥第八子,劉將閭!
在原本的歷史上,齊哀王劉襄亡故後,王太子劉則襲位,在經歷長達十四年的諸侯王生涯之後,劉則在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死在了諸侯王王位之上。
按理來說,在這個極度提倡早婚早育,百姓十五六歲便為人父母的時代,到劉則薨時,齊王太子也該有十幾歲了。
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做了足足十四年齊王的劉則,到死都沒有迎來自己的第一個兒子,以繼承自己留下的王位。
最終,本因絕嗣而應當被廢黜封國的齊國,落到了劉肥第八子,文帝時身負楊虛侯之爵的劉將閭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