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尚食,負責從市集購買物資,核查物資是否有問題,最終將沒有問題的物資送入少府府庫。
而宦官尚食,則是等官僚尚食將物資送至府庫,再前去將物資調出,再進行一次核查,確認物資沒有問題,再將物資送入皇宮內。
由毫不相干的兩個群體先後進行兩次稽核,以及官僚與宦官群體的天然矛盾,才可以保證輸入皇宮的每一批物資都毫無問題。
就如同此次,代王太子遇刺於石渠閣的事件發生時,少府六尚這種獨特的運作模式,將使調查工作簡單無比。
——宮中出現違禁物品,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透過少府的渠道!
因為除了少府,其他渠道幾乎完全沒有向宮內送入任何物件的權力。
物資流入皇宮的渠道,在少府之內也可以直接鎖定到六尚,即尚衣、尚食、尚冠、尚席、尚浴與尚書。
而物資流入少府府庫,證明少府外六尚有問題,出現在皇宮之內,則證明內六尚有問題。
再加上少府自數個月之前,正式推行的全新記賬方式,使得調查進行的無比輕鬆。
根據刺客的供詞,兇器是在大約十日前,刺客自東廚拿到手;那麼,只要從少府府庫的賬本中,查十二日前到八日前,都有哪些人從府庫調取物資送往東廚,就能將範圍縮小到一個不到十人的狹小範圍之內。
實際上,調查過程比這輕鬆得多——少府新推行的記賬方式,使得每一個東西的進出,都白紙黑字記錄在冊。
而郎中令從少府的賬本中,直接發現了一條關於‘廢棄短劍’的調取記錄。
涉嫌這次調取的內宦,則因‘試圖外逃出宮’而被杖斃。
緊接著,就是少府府庫管理者:庫令受到調查。
原因很簡單:一個尚食屬衙的內宦從府庫調取一柄劍,庫令卻只將此事記錄預測,而絲毫沒有對此表達疑惑?
如此沒有主觀能動性的做法,令少府屬衙深受打擊,由此次事件引發的大清洗,頓時將少府上下全面覆蓋。
最終,少府長監一人,少監二人盡數被貶,五屬、三監、六尚大半被免;宦者六尚盡數杖斃,少府內部被動進行了一次全面的大清洗。
隨著少府令田叔將責任攬到自己頭上,請求皇帝劉弘治罪,太后出面為少府求情之後,少府之事才逐漸走向尾聲。
即便如此,皇帝劉弘也給少府田叔下達了戴罪立功的任務:積極配合省御衛屬衙在少府內部建立監管部門,以防此等事件再次發生。
而少府令田叔,最終也只能應下這個要求。
作為漢九卿最為特殊的一個部門,少府與皇宮可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少府錢庫,完全獨立了整個政權中樞,全權由皇帝掌控;少府作坊的一應產出,也具由皇帝執掌。
作為同一個政權下的部門,少府的獨特性尤其體現在物資的流出。
按道理來講,同為國家部門,少府作室所產出的一切物品,如武器軍械、布匹物件,乃至於器具,都屬於國家財產,用於國家建設絲毫沒有問題。
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少府所造的每一柄劍,每一把弓乃至於每一支箭矢,都並非無償交於軍方之手,而是需要丞相府掌控下的國庫出錢購買,再分發到各地部隊手中。
至於布匹被褥,軍糧等物資,也同樣需要國庫出‘軍費’購買,才能分發到士卒手中。
這也是少府能獨立於整個朝堂,只對皇帝負責的底氣由來——除了皇帝以及太后之外,漢室絕對不存在第三個人,可以憑藉一紙命令調動少府物資。
就連丞相都不行!
而少府獨立於朝堂外的地位,使得朝堂對少府的遭遇大都持有‘幸災樂禍’的態度;即便是少府此次跌的大跟頭,也只是讓外朝對省御衛屬衙提起了一絲警惕而已。
直到事件以‘少府內部立省御衛’為結局畫上句號,外朝才慌忙開始為少府求情,祈求皇帝劉弘三思。
但最終,少府令田叔強硬的表示‘這都是罪有應得’,願意接受這樣的監視,外朝才如喪考妣的接受現實,轉而將火力轉向省御衛的首官:宦者令王忠。
半日之內,足足數百封彈劾宦者令‘不修私德’‘收受賄賂’‘任人唯親’的奏疏送入皇宮,將劉弘的御案塞了個滿滿當當。
而就在王忠承受四面八方的明槍暗箭,扛起省御衛屬衙前所未有的災難之時,一個身影藏在王忠寬大的臂膀後,悄然無息的進行著朝臣百官的調查工作。
一年之後,那人的名諱就將響徹天下,令無數官僚聞之喪膽,見之避目。
——省御刺史,中行(háng)說(yu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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