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朝堂憂心忡忡的是:代國地處漢匈邊界,代王起兵近逼關中,便意味著邊牆防線,將出現一段長達數百里的防守漏洞!
且先不提齊、代叛軍與長安中央的鬥爭結果如何,光是代軍南下這一點,就可能使得漢室本就捉襟見肘的北方防線陷入混亂!
代王起兵的訊息傳入長安當日,未央宮和長樂宮頓時化身為詔書機器,一日連發詔書、懿旨十數封!
——燕王劉信,即刻遣燕國兵進駐代北漢匈邊界,接受代地防務!
——飛狐都尉柴武,受詔之日火速啟程,進抵代、趙一線暫駐,準備隨時應對匈奴人對漢室邊牆的進攻!
——楚王劉交,分楚兵駐守汝南,南陽一線,時刻緊盯淮南國兵動向!
長安幾封詔書傳出,就使得漢室大半版圖都牽扯入這場最開始,僅有齊地爆發的動亂——北方燕、趙、代,南方楚、吳、淮南,再加上叛亂爆發的齊,漢室幾乎所有的諸侯國,都或主動或被動的被戰火波及。
而這一切安排,又無一屬於‘杞人憂天’。
代王叛亂,很有可能會傾巢而出,放棄邊牆防務,集中全力進逼關中,從而使得代國與匈奴接壤的數百里防線陷入真空。
對此,長安中央最好的選擇,也只有讓毗鄰代國的燕國分兵進入代國,來填補代國兵被代王劉恆帶走之後,留下的邊牆防線漏洞。
而分兵,就可能使得燕、代同時陷入防守力量不足的境地,遣飛狐軍從飛狐逕北上稍許,暫駐於燕、代以及兩者身後的趙國交叉口,可以使飛狐軍能在邊牆發生隱患的第一時間動身,以最快時間趕到戰場支援。
如果說對燕王、飛狐軍的調遣,基本是出於對匈奴人的防備,那對楚王劉交的安排,則完全屬於防備南方諸侯了。
——在代王劉恆起兵的現在,同為高皇帝子的淮南厲王劉長,就頓時成為了焦點!
而代王劉恆與淮南王劉長,又是太祖劉邦的子嗣中,僅存於世的兩個;代王劉恆起兵,淮南王劉長未必不會於關東起兵響應。
楚王劉交作為太祖劉邦之昆季,再加上楚國強大的軍事實力為依仗,足以逼迫淮南王劉長安坐淮南,無法插手此次諸侯王叛亂。
一系列安排都從長安傳往各地,才復又使得關中惶惶人心稍稍安定下來;緊接著,就是最主要,也是最為迫在眉睫的問題:簫關防線,該派誰去駐守?
雖然代王反叛,口稱是想就太子的死亡,向長安要個‘交代’,但明眼人都知道,代王就是響應了齊地叛軍那封‘共誅偽帝呂弘’的倡議。
——只不過,代王沒把話說的那麼直白,留了一點轉圜餘地而已。
而代王如今已經引兵南下,進逼簫關,那這個方向的諸侯叛軍,也同樣需要派大將前往駐守。
就如同關東一亂,朝堂就趕忙派大將軍灌嬰,領北軍兩部校尉,並從關中抽調民夫、戰卒,組成平叛大軍,出關駐守睢陽一樣。
不出意外的話,這件事的最終結果,就將在明日朔望朝見分曉。
不過,即便是在沒有確切結果的現在,絕大多數人心中都基本確認了平叛大軍的人選。
在大將軍灌嬰、上將軍周灶、車騎將軍柴武俱領兵在外,開國功勳大都老朽的現在,長安朝堂有資格以帥領的身份,引軍出征平叛的,只剩那寥寥數人。
其中最合適的,則非太尉周勃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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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漢室皇城,未央宮同樣被詭異的氛圍所充斥。
在前所未有的危難之下,深諱宮中生存之道的宦官群體,第一個感受到大難將至的氣息。
就是這種詭波暗湧的情況下,數月前才拉起框架的‘禁中御史大夫’——省御衛,才終於體現出一絲存在的意義。
短短十日之內,便有數十位禁中侍宦,因內外勾結、暗逃出宮等罪名,被杖斃於未央宮內的廣場。
至於因‘私有不軌’而被省御衛限制自由,著重審查的宦官,更是不知凡幾。
如果最終審查出問題,這些重點關注人員同樣躲不過被杖斃的結局;即便沒有問題,最好的結局也是驅逐出宮,令其自生自滅。
而在這次針對禁中宦官的大核查中,出現了一些讓朝臣毛骨悚然的事件。
作為禁中宦官的審查機構,省御衛對宦官群體的一切核查,都得到了皇帝劉弘的背書;而漢室獨特的政體當中,還有這很大一部分繼承於秦的部分,即:絕大多數九卿屬衙,都有宦官為主的部門。
在這次大核查中,首先遭到打擊的,便是少府名下的宦官部門:尚食!
根據郎中令、衛尉兩個部門的合力調查,最終查出刺殺代王太子的兇器,乃是透過少府屬下,負責於宮外採買菜蔬吃食,輸送禁中的尚食屬衙。
而尚食作為少府六尚,其實是由兩個完全不相干的部門組成;用後世的話來形容,就是‘官僚尚食’和‘宦官尚食’。
兩者雖統稱尚食,辦公地點也緊鄰,但在具體的運作中,卻近乎完全沒有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