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成回來時臉色鐵青。
我路過他的書房時聽見他跟阿東正在密謀些什麼,只聽到一個音兒,說:“那人是個生面孔,根本不是幫派裡的人。把李老二殺了以後那人也沒了蹤影。沒人會蠢到什麼也不圖去殺人,幕後一定有人指使。”
還用問嗎?一定是蕭晗。
只有蕭晗能幹出這樣的事兒來,也只有她有機會接觸那些三教九流,有機會花錢買人性命。然而,蕭晗現在已經一文不名,她哪裡來的錢?
可她是個女人,女人,漂亮的女人,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本錢。
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老祖宗的江山都能不要。為了蕭晗會鋌而走險的男人應該不在少數。
書房裡沒了動靜,門的縫隙裡冒出薄薄的刺鼻的煙霧。梅森早早上了自己的小床,他的玩具王國規規整整,沒半點狼籍。我走進他的小房間,那小房間裡漆黑一片,他執意不用卡通窗簾和飾布,裡面一應裝飾都經他和阿東篩選,偏直男,看起來乾淨利落。
倒是我喜歡的風格。
沒一會兒有人敲門,來人身上裹挾夜裡的涼氣進到屋子裡來。我一看,額窄尖腮的李剃頭,他毫髮無損,只整個人看起來憔悴,沒有了前僕後擁,衣服也不比從前,太過普通。一切都太過普通,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男人,他曾經在江湖上腥風血雨,所有人都聞風喪膽。
他眼睛通紅,臉上也有了絡腮鬍子,頭髮沒有修剪,顯得有點兒不修邊幅。
他看見我,只象徵性點點頭。然後就溜進高天成的書房。
我敲門進去,給他們準備了宵夜。可幾人都沒動筷。我坐下,屋子裡嗆人
極了,還開著窗戶,可見他們抽了多少支菸。
李剃頭瞅我一眼,他嘴巴緊緊抿起來,繃成一條直線,他對現狀如此不滿意。
是的,死的那個人就像阿東之於高天成。男人之間的友誼我多少還是可以瞭解一點兒。
可是我滿心裡卻直想揶揄他:看吧,讓一個女人擺了一道吧?!你以為把她放出來她無關痛癢,她是不但能讓男人癢,也能讓男人痛的女人。這世界上沒有另外一個人比我更加了解她。
可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
無可挽回。
高天成說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走吧!
如果你不走,如果你再出現,那些人會放過你嗎?你所謂的王國現在已經四分五裂。人就是這樣,慾望沒出來的時候那不叫慾望,慾望出來的時候便像洪水猛獸,當事人自己都控制不了。
李剃頭說他知道。
煙在他指尖明明滅滅,明瞭又滅。原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到最後卻也落得個滿盤皆落索的局面。始料未及,卻也理所當然。
那天晚上沒什麼結果。
我實在太困,於是起身告辭,那晚睡得並不踏實,幾個男人在一起總讓我感覺沒有安全感,男人間的義氣,有時會讓女人心生恐懼。
直到天光將白,晨曦沿城牆靜靜攀爬,街面從沉寂到萌動再到車水馬龍。
等我起來時,阿東和高天成已經坐在餐桌邊,李剃頭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