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衝我一擺手，“高太太，別說這些沒用的屁話。如果我們一直流露出想金盆洗手，你覺得我們兩個能好好活到現在？早就讓人幹掉取而代之了。這些人都是什麼人？他們別的不懂，但都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你都不知道，這個機會我們等了多久！”
我終於明白。不是作戲，他們不是作戲。
或者不，他們一直在作戲。
“那他為什麼還要把蕭晗放出來？”我有點兒惱羞成怒。原本以為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原來早在人家預料之中。
“你們知不知道蕭晗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你們把這麼個定時.炸.彈扔在我身邊，還讓我拿錢幫你們打圓場，簡直痴心妄想。”
李老二一笑：“高太太，不放出蕭晗來，誰肯信我跟他都真的死了？誰肯信我們真與你為敵？而且，你以為老大不知道你當時搞出來的那些小動作？你以為他真不知道你要把萬茜她們母子送走？都知道，不過不說罷了。也因為你是真心待萬茜他們母子，所以你才沒有危險。要不然你以為你那些花招真能對付得了他？高太，我們不是吃素的。”
是啊，誰不知道你們都不是吃素的？
高天成敲門進來，李老二見到他站起來，迎上去。
“怎麼樣？”他問。
高天成看我一眼，“都安排妥當了，他沒事。”
李老二伸出手來跟高天成的手握在一起，“辛苦你和阿東了，有機會......”那鐵骨錚錚的漢子竟然有些哽咽，“恐怕是不能夠了。來生吧，我們哥幾個好好聚一聚，好好喝一杯。”
高天成笑著握緊李老二那支手，然後使勁晃了晃。
等李老二走後，高天成垂手立在我身邊。
“生氣了？”他問。“他救過我，我不能忘恩負義。”
對啊，沒毛病。我起身朝門走過去。高天成一把抓住我手腕。
“沒告訴你是因為你......我們怕你有危險。”
真難為他了，明明是怕我洩露天機，他竟以為我真的這麼蠢。我仰起臉，丟給他一記大大的白眼。
“才不是。以為我不知道。怕我情緒外露，讓別人看起來不是真的。對吧？”
高天成抱起我來，旋了一圈，他如今腿腳不好，胳膊反而更加靈活，有時話到嘴邊，我想拿這事兒開玩笑，後來心知不妥。
耳邊有呼呼的風聲，快樂總讓人不知時日，更何況高天成情商又高，會講話。
他說，“我知道我老婆最聰明瞭。”
可我再聰明也有限，一切都在我的未知下按部就班的進行。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們從來沒一個人想要大家看出來自己高明。我則像個傻子。
我將頭埋進高天成胸口，真想就這樣一輩子
。有人為我遮風擋雨，有人為我立黃昏，有人問我粥可溫，有人肯跟我白頭偕老，彼此不生厭，也不生棄，我怎麼樣在他眼睛裡都是好的，這就足夠了。
聽著他的心跳，世界彷彿瞬間便安靜下來。
接下來的事兒似乎跟我再沒什麼關係。一切有高天成，又有阿東，我可以安心當個甩手掌櫃的。
先出事兒的是李老二，李老二死了。是真的死，不是詐死。沒人給他這個機會了。他死在自己昔日兄弟之手。那人說他欺師滅祖，不講道義。道義是這幫混江湖的人最看重的，雖然他們往往最沒道義。
事情發生得太快，沒有人有防備。那人出手也夠狠，一招致命。匕首割穿了他的喉嚨，據說他當時眼睛瞪得大大的，以表示自己的難以置信。血從他的手指裡激盪、噴湧，然後他木然栽倒，像一塊碑轟然砸在堅實的土地上。他身上還帶著一張支票，那張支票後來退了票，因為當事人根本沒機會領，支票被李老二自己的血染得腥紅，浸得溼透，軟沓沓，沒一點兒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