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人都站起來,我和高天成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攙扶住她。老太滿臉堆笑,“要自己的仇人來攙扶自己,實在是不易!”
她倒不避諱。
我笑笑,扶她到沙發旁坐下,萬茜利落將熱茶沏上。
“在開會?”老太太將手杖放在一邊,那根手杖斜斜倚在沙發旁,發出深沉的光。
“不必客氣。”面對萬茜遞過來的熱茶,她擺手表示了拒絕。
“那麼,你們是在開會?”老太倒直抒胸臆,“我給自己爭取的時間不長,所以我長話短說。我知道在座並沒有人肯相信我,也沒人會認為我可憐,更加沒有人喜歡我。”
她這本身就是長篇大論,也許把這些話說在前面她會讓自己心裡更好過一點。
“相信你收到了我的禮物。”老太老邁的目光直射在我身上。我點點頭。
“你的意見呢?”
她雖然問的是“你”,但目光卻一一掃過眾人。
眾人無語,也許只有神靈可以告訴她確切的答案,事實上,我們自己也並不能迅速拿定主意。
“我是沒安好心。”她說。“你們一定疑惑,不知道我安的到底是什麼心才不肯作出決定吧?”
眾人皆以沉默作答。她端起那盞茶,輕輕吹去浮在上面的一片綠色茶葉,然後喝了一口。
“孩子們!”她緩緩開場,像個最慈祥的長輩,打算把自己這一輩子的經驗都傳授給自己的晚輩。
“要我說你們一定要搞明白我的想法兒嗎?你們還是太年輕了呀。做事情不要考慮別人有什麼目的,先要看那事情跟自己的目的是否相契合,如果對自己有利,就可以做。”
我注意到她的手有輕微的顫抖。她放下茶杯,轉而拿起躺在自己身旁的那枚手杖。
聽說像她這種病人是有這樣的小習慣,可能沒有安全感了?大多數腦出血後的病人手裡總要抓住點兒什麼。又也許,是他們實在明白自己這世界不會再給他們什麼了。
“不過你們既然一定要知道才敢作出決定,我不妨實話實說。我的情況你們都知道,旁人都以為我恨蕭晗。我當然恨她,但是蕭晗太多了,我實在恨不過來。當然,能給我留下這麼巨大
隱患和不安的也只有這個女人。所以我對她的恨是無庸質疑的。”
老太停頓一下,眼神忽然間變得熱烈而銳利。
“我曾經也以為我最恨的是她,但她現在失蹤了、不見了、被蘇雲天掃地出門了。蘇雲天要小的不要大的,這當然符合他的本性,他像狼一樣,貪婪、自私、無情無義。”
老太眼睛眯成一道縫,褐色瞳仁隱沒光輝。
“我一生致力於清除他身邊的障礙。直到上一次我病發,九死一生,我想了很多。我沒幾年活頭了,也許菩薩這個時候才好心開了眼,又也許不是,這才是真正的懲罰的開始。我終於明白,為了一個這樣的男人搭上自己一生,又害了那樣多的人,真是不值得。”
她語氣裡有藏不住的失落,唇邊露出一抹無奈而傷感的笑容。
“所以你們以為我會原諒他嗎?他如今對我這樣算是我求仁得仁了嗎?”
我見她有些激動,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他們這樣的病人最禁不得情緒激動。
“阿姨。不要激動。”
這一聲“阿姨”,我是衝蘇白叫的。不管怎樣,蘇白曾經是我同窗。我還曾經想過要為她和小葉尋找到真正的幕後真兇,為她們報仇,現在看起來,還真是大海撈針,但究竟她們都是因為什麼而死的呢?
難道小葉真死於產後抑鬱?或者真有她所說的嬰靈?那嬰靈日夜不休的纏著她,所以讓她這般如此?而蘇白則是死於真真正正的車禍?
我收回心神。老太的淚水卻不期而至。我再一次奉勸她保重自己的身體,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是她居然一發不可收拾,老淚縱橫,那些淚水淹沒了她臉上精緻的妝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