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辦公室一趟。”
我朝外走,走到門口回頭扔給他一句話。
“當然,前提是你想好了要站在哪一邊。如果.......”我特別停頓了一下。
“那你就沒有必要過來了。”
出門時我手心裡全部都是汗,行政經理走在我身側,不知是真還是拍馬屁,朝我豎起大拇指來,說:“梅總,您現在是越來越像女強人了,越來越有王者風範。”
公司裡堆了一堆的雜事,我推門進去時驚見老白正坐陣我辦公室。老白見我來,沒一絲意外的表情,也沒半分李代桃僵的尷尬或不好意思。倒是在她辦公室正彙報工作的人臉上陰晴捉摸不定,可把他為難窘迫壞了。
老白人精,將一疊檔案伸手遞了過去,“你出去吧。”她說。
那人這才如蒙特赦,逃也似的急急奔出門去。
我跟老白之間的關係說不好,老白這人我始終看不太透,我原本以為她當年靠身體上位,也跟蕭晗一樣,靠跟自己的老闆有不正當兩性關係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我以為她唯利是圖,那時節拍到她跟一個年輕的健身教練狀甚親呢,還曾一度以為她是個被寂寞、無聊、空虛咬得死死的女人。
我以為她一生想嫁張福生,而那一定不是源於愛情,而是源自於她想對自己出身階層的整合和逆襲。但後來我發現她不是,可她究竟是什麼,究竟想要什麼,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至今琢磨不透。
我們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完成了最簡單、直接的碰撞,幾乎與此同時,我出言屏退了行政。不知為什麼,我覺有時可以跟老白推心置腹。至少,不用互相設防、拼命作戲算計。
行政經理轉身出門。老白則微笑開口,說,“怎樣?需不需要我站起來,把位置完璧歸趙?”
我看著老白,她仍舊化豔俗而濃麗的妝,臉上粉有半尺厚,眉毛畫成她那個年代最流行的歐式,前頭粗,後頭細,臨近眉尾輕輕往上一挑,這種眉年輕人化化也就罷了,畢竟歲數在那兒呢,年輕時只要不太過份,怎麼化都俏麗可愛。
同理,年老時再把自己這一張臉塗成調色盤,則難免淪為老妖精。
老白就有本事把自己那張臉整成老妖精,我笑著搖搖頭,坐在沙發上。
“我還得謝謝你在這樣的時候不怕別人說閒話挺身而出。”
老白咧嘴一笑,嘴邊唇紋深深的陷進一團白色脂粉裡,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愈加蒼老,不過說句老實話,倒也並不特別難看。
“老白,”
我說。
“其實你長得挺好看的。”
老白顯有的以手掩面嬌羞一笑,還抬眼瞪了我一下。
“這麼會說話。”她難掩笑意,“說吧,是
否有事相求。”
“不過,”她以手撫面,“還真就好久沒人這麼誇過我了。我化成這樣你還說好看?看來粉塗得還是太少。我不能讓你看清我這堆粉後面的真面目。”
我驚愕得閉不攏嘴巴。
“原來是這樣。”
我笑著抬手拿起茶臺的茶壺。一拿,卻發現裡面沒有水。
“我不喝茶。”
她說。
“我喜歡喝這個。”
她端起自己面前那個什麼英國皇家御用定製的什麼極高階的白色鑲金紋咖啡杯輕輕啜飲了一小口。
“咖啡?”
我以為正中下懷,卻誰知她又白我一眼。
“農民。”
她倒也真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