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宗英國皇家紅茶。”
我也笑,好心情得想跟她抬抬槓。
“怎麼?你去人家英國皇室坐過客?見人家就喝這種紅茶。也就咱中國人老是迷信這個,人家隨便編個傳承的品牌故事,再把價格標得奇高,中國人就買帳,其實不過骨子裡極度自卑罷了。”
老白欲再開口說些什麼,不想有人敲門,我想到是那賊頭賊腦的保安部經理,於是揚聲“請進。”
老白早從板臺後面站起來。
她不解釋,我不追問,她不客氣,我不推讓。我想職場裡能在不知不覺中處到這個程度,也十分令人欣喜、驚豔。
一直以來,是我的心情太過晦澀、陰鬱,張若雷說得對,我應該讓自己的心裡住進陽光。
保安部經理畢恭畢敬跟老白打招呼,老白欲朝外走,我叫住了她。
“白總,您可以留下無妨。”
老白停住,想想,卻終於拒絕。
“沒興趣,對於你那些滿腦門子的官司。你還年輕,自己折騰吧,像我們這種老骨頭,對人生還能有多少念想、盼頭?”
我一想也對,卸下面具的老白還真算得清心寡慾,她應該安享晚年。
老白輕輕把門帶上,我隨手翻翻自己桌子上那些檔案,日曆上清晰的寫著每日處理公務幾何,次日進行到哪一步,她那個年代的人做人做事都有交代,我心裡安慰不少,也放下不少。說實話,重新回到公司我需極大的勇氣,我這人實在是任性、衝動又易感情用事,偌大企業放在我手裡,天大的事也應該公私分明。
可人就是這樣,天天只見別人的毛病,看不著自己的問題。都水仙一樣自戀得要命,全天下自己最美、最好、最無辜。
保安經理沒我的允許不敢坐,且他能來已足以表明立場。這一點倒頗為令我滿意。他站我辦公桌前,有侷促不安,又強自鎮定。看來他是真緊張了,人要有所畏懼,無所畏懼的人不是勇敢,唯無知者才無所畏懼。
我不說話。
他則更生緊張,生平頭一次,我覺得將別人
的喜怒哀樂玩弄於股掌之間有快感,但亦因此而對他心生厭棄和鄙夷。
我心說,原來人是這樣的動物卑賤、無恥而市儈。
又想起淮海來,當初我跟他流下的每一滴眼淚、每一寸肝腸寸斷都在他意料之中吧。那時我還恨他我傷心成那樣他竟不為所動。到如今也總算明白,他怎麼會因此而對我心生憐惜?他一定如我現在這般,對那時的我既輕蔑又充滿唾棄。
我不自覺莞爾一笑,那一笑卻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反讓他人更加侷促不安。他或許以為我是愈來愈的捉摸不定、莫測高深了。
“你姓什麼來的?”
我問。
“陸,梅總。”
他說,兩支手交疊在一起,更顯侷促。
我不答話。
“耳刀那個陸,陸長風。”
我一笑,這名字倒雅緻,跟他的人卻並不般配。
“以前叫陸東風。那時有個拖拉機的牌子叫東風。我爸是東風車司機。”
我點點頭。
“梅總,您說的那個王飛,那人是這麼回事。”
他低眉臊眼,不問自答。
“那小子本來月月開資月月光,走之前我也沒見他發什麼大財。那天他本來和另外一個保安一起值班,但那人臨時請假,時間太倉促,也沒人跟他換班,我就只好過來了。王飛那小子平常也不敢跟我起屁,但也摳得要命,一毛不拔,我有時......”
他抬頭謹慎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