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車後正焦急著,東張西望,向人群中巡睃著,一個穿格子西服的五、六十歲的老頭和一個高高壯壯的女孩子的目光向她看來,臉上的神情都表明了就是對方要找的人,兩人徑直向常夏走來。
老頭個頭不高,一米七不到的樣子,顯然是個知識分子,穿著整齊清爽,臉團團圓圓,像湯圓一樣給人和順不會起叉的感覺。
女孩子約有十八、九歲了,個頭幾乎已到她父親的額頭,穿著休閒拉鍊衫,下面運動褲,跟父親站在一起的時候,還是顯粗壯;又剪著短頭髮,更顯男孩子氣,這根本不像常夏所想像的那樣嬌美,顯然,這個女孩子還沒學會如何打扮自己。
相比之下,常夏的柔順長髮快披到腰際,一頭烏絲下,襯得臉龐花飾般秀麗,胸前豔紅的絲巾隨著微風輕輕的飄曳,時而飾在墨絲間,時而飄到胸後。
一張潔淨溫柔的小臉安靜的朝他倆微笑著。在小鎮生活慣了的她,被小鎮安靜的生活燻養的古典且溫柔,全然不粗礫,更不潑辣。
女孩子羨慕的目不轉眼的盯著常夏。
老頭在旁一直不停在搓手.雙手間似要摩出什麼粉塵來。
女孩子頓時一把揪住老爸的一隻耳朵:家裡來了個漂亮的女孩子,你就高興成這樣?
(二)
常夏記得跟吳民第一次去上海遊玩時,就在她的一隻腳踏進商場大廈時,她惶惶不安地立住了腳。她抬頭看見頭頂上亮堂堂的玻璃斜斜地晃拉著她的橫影,頭頂上走著一個變形的她,她覺得有些眩暈,不知道腳底下也同樣亮堂的地板是否真實?
吳民在旁笑罵著蠢貨,別在這丟人現眼了(吳民的話聽起來永遠那麼不舒服,像硌人耳朵似的那般難受,不過,當時,她也顧不上了),一邊把她往電梯上推。
常夏怕冷似的縮著肩膀,看著櫃檯後面的那些小姐,長長的長著熒草似的睫毛,睫毛和眉毛之間塗著厚厚的眼影,像使眼皮上抹了一層冷冷的隔絕電波,把她們這些從鄉下來的土包子橫射到一旁去。
那時,常夏知道了她兩個月的工資可能才夠買得下這裡面的一套裙裝,頓時,她的自卑心和對城市生活的嚮往混亂的交錯著,膨脹著。像發生化學反應的氣體似的把她的心拱得坐臥不坐。發酵期過後,那股氣便停歇了,然而那硬化後的小孔孔還一直留在她的生活裡,
然而到了老頭家,她所接觸的城市的第一個家庭後,她才發現,城市一般居民家庭並不像她所想像的那樣富裕無憂,就如眼前這個老頭家,甚至比不上她所在的那個國企裡的一般工人家庭。
小區在火車站附近,進了小區,一扇安靜的門及刷得剎白的一面牆,牆裡摻著水泥和砂子,表面細碎的凹凸不平卻又抹著石灰的白。
跟著他倆走上樓梯時,老頭一再叮囑常夏輕聲點,怕鄰居知道了他在出租房屋。
進屋就是一間小小的客廳,桌子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碗筷。廚房在客廳的右側。
直對著客廳的是租給常夏居住的那間小房間,與客廳稍稍有點斜角的是正臥室,在黯淡的光線中穿過裡面的床、衣櫃,常夏覺得那簡直就是個老巫婆的練丹室。
穿過正臥室就到了陽臺,“租房”老頭的床就安置在那。
儘管他是工程師,但退休後,一個月工資也只有八百多塊,顯然是不夠支付女兒讀大學的費用,於是便把這二居室中的一間用來出租,以資家用。
租給常夏的那間房還算清潔,十平方的樣子,一張床,床旁和牆壁的角落間擠下一個衣櫃。靠窗戶邊放著一張桌子。常夏把箱子拉進房間,開啟箱子準備整理衣物。
“你的鋪墊呢?”老頭問。常夏回答沒有。
老頭搓著手,說,本來這床上就有被子、床單,洗乾淨放櫃子裡了,這樣吧,給你用,多收五十塊錢。常夏想想便答應了,這總比自己花錢去買被墊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