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黃金屋線上免費看>其它小說>我的網戀男友> 第27章 該在路邊嚶嚶哭泣
閱讀設定(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定X

第27章 該在路邊嚶嚶哭泣

(一)

報社的那份臨時工作一般是從晚上開始,報紙樣稿最早也要晚八點鐘才出來,拿到報紙樣稿之後,她們才開始她們的校對工作。

但常夏很早就出門了,穿過小巷,再穿過繁華的街道,來往的車輛很多,車身漆成紅色的公共汽車是大鳥,他們頭也不回地在路上急飛著。

行人是無數的小鳥,他們紛紛撲向自己的巢穴。

只有她沒家。

充斥大街的是那種我要吃飯,我要吃 飯的聲音。

在城市裡奔波,被巨大的惶惶不巡驅遂著,不知道明日著落在哪裡?

不高的天花板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垂下去,每個人都在暗暱色的格子間埋頭忙碌著。

莊莊以前與常夏一面之緣都沒有,並沒有義務幫忙太多,遞給常夏一張以前的舊樣稿,讓常夏自己練習著去看。

生手的常夏被支在一邊,羨慕地看著校對組的人拿著校報來往於電腦排版室和辦公室之間。做校對這份微薄的收入,也只有等到單獨看稿時才有。

沒事時,她就拿著報紙看。上面有租房資訊,分析哪個區租金漲了。“好新鮮”,她心想,在那個封閉的王國裡,何來租房這回事。

原以為在小鎮上是貧窮階層。只要到了都市,就會變成電視上的白領了。才發覺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像莊莊她們,才一千多的工資。

要住房、交通、電話費,這些東西都增加了。而有些東西卻減少了,例如醫療保險、養老保險,住房公積金等等。這些加減法都是一筆一筆的劃到皮肉裡去。

算下來,即使如莊莊,她實際的購買力根本還不如常夏在小鎮的富裕。

按莊莊的話來說,連買根蔥也是要花錢的,來南京這些日,常夏箱子裡那沓薄薄的錢是日漸減少,這如同一個有了漏洞的桶,無論她再怎樣珍惜桶裡的水,水還是毫不留情地向外淌。而收入的源頭卻枯流斷竭,這種恐懼是以前在小鎮王國從未有過的。

在小鎮時,錢還猶如一個小姑娘,露著可愛的面孔,與其安恬相處,因此,常夏每年便將錢花在了出門旅遊上,並不知攢錢防冬。

更不需要攢錢買房,因為房子是單位分的。所發的工資,會全花掉。

而現在,她所有的生存都積聚箱子裡那薄薄的幾張紙上,如同用一根細細的髮絲拴著一個人的重量,這遲早會墜入懸崖底下去。

常夏這時才識金錢的猖獗魔力,面孔猶如畫皮一般,猙獰一變,拿著手中的罩魂塔,輕易的就能將那些美麗的幻想籠入塔裡,使這個衣袂飄飄的仙子魂靈消失,終只化作一灘水,很快被來往的風塵吸乾。

常夏暗暗打定主意,白天時,得去人才市場尋覓去,看能不能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二)

在小鎮時,常夏從未識“人才市場”長成啥模樣?記得醫院裡的同事有次去南京參加自考培訓,回來時對常夏說道:“真的很遺憾啊,時間太緊了,沒來得去人才市場去看一看。”

對於小鎮王國的許多人來說,“人才市場”何嘗不是月橋花院、瑣窗朱戶裡的梳妝檯上的一個梳妝盒,“憧憬”、“夢想”這些激動人心的感覺都變成了盒裡的首飾,常夏時常坐在鏡前,開啟梳妝盒,撫弄著盒裡的明當、耳環。

好像在”人才市場”,隨腳就能踏上另一種生活的河流,怎能不讓人羨慕呢?

日後,在大都市生活了多年的常夏,這才知道,多少人厭倦人才市場。當在人才市場晃盪時,意味著又衣食無著。

那只是一個自由市場,販賣文憑、學歷和工作經驗的自由市場,古時人們 頭髮插草,站在街頭,販賣自已,覓得一個好食處,而現在,飢腸漉漉的人群也浩浩蕩蕩到人才市場覓食來了。

有些產品找不到“買主”,又回流到了社會。有很少一部分變成了睡柏賢洞的流浪者,有相當一部分臥在城市的租住裡,還有一部分在經過無數次的生存碰撞後,變成了高樓大廈裡野蠻的覓食者。

如若那時的常夏知道這些,那個儘管已經二十六歲了、卻仍然青春稚嫩的常夏會有膽量從安逸的小鎮王國走出來,而把這當作一個周圍撒滿花瓣的玫瑰色的人生舞臺嗎?

常夏早晨離家之前,再特意照了一下鏡子,鏡子裡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帶著一股激動期待的神色。

趕到人才市場時,早已是人山人海,入口處排起了長隊,保安在維持著秩序,大廳外壁的牆上也貼滿了招聘資訊,紅紅的字跡飛舞在牆上。

常夏被這情景激得有些興奮,像是披著鬥蓬的鬥牛士在雷鳴般的掌聲中進入了搏鬥場。

被人群擁擠著進入場內,人語嘈雜,摩肩接踵,空氣渾濁,幾欲令人不能喘息。

每個招聘臺前都圍滿了遞簡歷的人群,人頭層層,被人擠來擠去,暈頭脹腦,透過層層人頭,常夏看到的是那些不耐煩的收簡歷的臉。

常夏像搶食的小雞似的往前面的雞槽裡擠。那時人才市場還沒被網路招聘取代,因此,常夏看到的就是這番景像。

終於擠到了重圍的中心,桌上的簡歷已堆得比那個坐著收簡歷的女子頭還要高了。

女子大約被渾濁的空氣、被擴音器擴大般的千萬只蒼蠅嗡鳴的喧鬧聲、被時刻繞在她周圍的密密匝匝的人群攪得疲倦不堪,她無精打采的、不勝厭煩般地在有些遞過來的簡歷上打勾。

(三)

常夏把頭湊過去,殷勤的遞過簡歷,帶著向老師彙報情況的學生的那種緊張表情,手指指著上面的號碼:“這個傳呼號碼晚上才能找到我。”

那女子滿臉不耐煩,鼻孔高高一翹,沒好氣地說道:“誰會晚上給你打電話!”用眼角不屑地剜了常夏一眼,把簡歷往那堆高高高的簡歷堆上一扔,馬上就有幾份簡歷壓過來。

女子沒罵出笨蛋已是萬幸。這時手機還是侈奢之物,常夏當然沒有。傳聲呼是普遍,可惜常夏也沒有。

直看到別人遞簡歷時,常夏才發覺自己的簡歷上沒有聯絡方式。

在偌大的南京,寫上誰的號碼,能找到她常夏呢?只有租房老頭。可他家的固定電話,常夏怎麼也記不得。她只翻出自己隨瑞攜帶的小本上有租房老頭女兒的傳呼機號碼。只得寫上這個號碼了。

他女兒白天在學校上課,當然只有晚上回來了。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常夏所犯的這種紙級愚蠢的錯誤呢?

這就像一個小孩子上街買吃的,出門時卻不知道帶錢一樣。

常夏終於發現,縱有萬般豪情,她只是草包。別說那些形形色色的她根本不知道的崗位,即使是文員,她發覺自己也很勉強。

她所提的竹籃裡面只有兩樣東西可以販賣,一樣是辛苦自考來的漢語言本科文憑,另一樣便是在發表在報紙上剪下來的一些多愁善感的小散文。

這像是路邊幽然自香的野花,全然換不來糧食。她這個可憐的繫著圍裙的村姑,到了城裡後,提著竹籃,終要坐在路邊嚶嚶哭泣了。

上一章 目錄 +書籤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