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了這些資料,來年糧賦最少能多一倍。咱們要趁熱打鐵,立刻將秦律十八部發放下去,派律曹的官吏在各城城門口反覆宣講,回答百姓的提問。各鄉、亭、裡的嗇夫、遊徼、三老、里正、裡監都要向亭長學習大秦律令,一個月後全面推行秦法。”黑山命令道。
“諾!下官立刻佈置下去!”酈食其應道。
陳平看著各郡縣送上來的資料,皺了皺眉頭說道:“侯爺,從這些報告來看,各郡縣有地的百姓不到五成,這五成百姓中,地不足十畝的佔了八成。有意思的是地有千畝以上的大地主豪紳田姓佔了九成。也就是說,有一半的百姓靠租種田氏的過日子。而齊王健降秦前有約在先,不遷齊地富戶、貴族,不沒收土地、財產。按秦律,官田三成賦,私田半賦。這齊地四郡的稅賦還是有一半要落入田氏的手裡啊!”
“只要我們先把秦法普及下去,沒有了特權依仗的貴族就不是貴族了,頂多就是一富戶!對付為富不仁的富戶,總比對付頗受百姓愛戴的貴族容易多了!”黑山胸有成竹地笑道。
臨淄王城門外有個廣場,齊威王時在廣場上設立登聞鼓,只要平民百姓敲響登聞鼓就可以見到國君,訴說國府施政的不足之處,意見被採納便有相應的獎勵,到齊王田地時,登聞鼓進言制就被廢止了。但是這個廣場和鼓就成了百姓議論國政的地方,每每有鼓聲響起,周圍的百姓便聚集過來,聆聽擊鼓者慷慨激昂的議論時政。齊國降秦後,秦法嚴禁百姓在公共場合議論官府的政策,聽者罰二盾,言者城旦舂,意思是聽的人罰兩塊盾牌,參與議論的男的罰修城女的為官府舂米。從此這個廣場再也沒有百姓士子來高淡闊論了。
今天早晨,久違的登聞鼓竟然“咚咚咚”敲響,不一會兒廣場便人山人海。原來是律曹官吏在此擊鼓,宣讀大秦律法。
十里香離廣場只有二里地,黑山和陳平也隨著人群,來到廣場中間,聽官吏們宣讀大秦律法。
為了讓百姓們聽懂法律內容,秦吏唸完律令便用白話文解釋:“春天二月始,不準到山林中砍伐木材,不準堵塞水道,不到夏季,不準燒草作為肥料,不準砍伐剛發芽的植物,或捉取幼獸、卵,不準……毒殺魚鱉,不準設定捕捉鳥獸的陷井和網,到七月才解除禁令。因死亡而需要伐木製造棺槨的不受季節限制。居邑靠近牛馬的皂和其它禁苑的,幼獸繁殖時不準帶著狗去狩獵。百姓的狗進入禁苑或是別人的院子,不準打死打傷;如追獸和捕獸的要打死。在專門設定的警戒的地方打死的狗要完整上繳官府,其它禁苑打死的,可以吃掉狗肉但要上繳狗皮。”
“在自家的地燒自家的麥杆也犯王法了!”
“在自己的山砍柴官府也管?”
百姓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咚咚咚!”鼓聲又響起,百姓們逐漸安靜了下來。臺上官吏高聲喊道:“今天宣講的律令,與在場的人息息相關,所以大家要注意聽,不明白的可以到旁邊小聲的向小吏詢問,但是不可質疑和議論。否則以集眾妄議論罪!”
百姓們早就聽說秦律嚴酷,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官吏又拿山一條律令念道:“徭律,御中徵發,乏弗行,貲二甲。失期三日到五日,誶;六日到旬,貲一盾;過旬,貲一甲。其得也,及詣。水雨,除興。”唸完又用白話解釋道:“官府下令徵徭役,不去的百姓,可以出兩件鎧甲的錢抵徭役;如果沒有任何理由遲到了三五天,那就要進行嚴厲的批評,但不罰款不記過;如果遲到六天到十天,罰一面盾牌的錢;遲到超過十天,或者一年半載之內你還在來的路上沒到規定的集合地,那麼按“硬不服從”的一半處罰,即買一件鎧甲上繳。路上碰到下雨天,下雨的天數不算在遲到的天數里。”
聽到這裡,黑山在想,原來陳勝吳廣是用“失期當斬”騙服役的百姓造反啊!
“百姓借用官府農具、器物和負債未還,時間到而未加收回,該人死亡,令該官府嗇夫和主管其事的吏代為賠償。隸臣妾有丟失官府器物或牲畜的,應從丟失之日起按月扣除隸臣妾的衣食,但不能超過衣食的三分之一,若所丟失數多,算起來隸臣妾整年衣食還不夠全部賠償,應令隸臣妾居作,如果不令居作,該人死亡,令該官府嗇夫和主管其事的吏代為賠償。百姓歸還所借農具、器物時,有損壞的,主管的吏要認真檢視,如果是正常使用損壞的,由官府負責維修費用,如果是使用不當或故意損壞的,由借用者賠償。”
齊王健時,齊國四十餘年不打仗,一直奉行輕徭薄賦,無為而治。民間百姓更是釀酒飲酒成風。當聽到不可私自釀酒、賣酒,不可無故聚飲時,整個廣場頓時罵聲一片。
……
無論齊地百姓稱讚也罷,罵也罷。秦法正式推行之日還是很快到來。這期間,黑山還帶著手下們到海邊觀察了許多鹽場。這個年代的製鹽工藝十分落後,靠漲潮將海水灌進鹽,再靠太陽曝曬,製出的粗鹽雜質多,且有苦澀味。黑山尋思一會兒,便有了大規模製鹽的想法。
轉眼,始皇帝東巡,來到泰山腳下,黑山應召到行宮。行宮乃齊王田地當年攻下宋國時所建,只可惜他剛建好還沒有住過,齊國就被五國聯軍攻破,齊王田地也死於非命。此時行宮修葺一新旌旗招展,但是氣氛卻有點不對勁,隨行的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竊竊私語。
黑山見老師孟夫子和老丞相王綰也在殿外,便上前施禮道:“黑山拜見老師!拜見文成侯!”
“黑山,你來得正好!聽說齊地能順利推行秦法都是你在幕後指揮,看來你小子又要立一大功啊!老朽真羨慕夫子,我怎麼就收不到如此優秀的學生啊!”王綰笑道。
“文成侯此言差矣!你的學生功蓋三皇德超五帝,老夫就算有一百個黑山這個的學生也頂不過你的一個啊!”孟夫子笑道。
“哈哈哈!”王綰恍然大悟笑道,“老朽老矣!老朽老矣!”
“我看同僚們都在竊竊私語,是不是在爭論什麼大事?”黑山好奇地問道。
“儒生博士們和那些道士們從咸陽開始吵架吵到這邊!在爭執封禪大典的主持之位!現在還在殿內吵得不可開交!”孟夫子答道。
正在此時,一名內侍太監出來,用尖細的嗓子喊道:“奉旨,召百官進殿!”
大殿內,除了二十餘名隨皇帝東巡的高官,還有數十名儒生和數十名道士打扮的方式。雖然不是正式朝會,但是始皇帝依舊身穿冕服頭戴太平冠,霸氣十足地坐在大殿上。
儒生博士淳于越首先發言道:“自古以來,國之大事戰與祀也,只聞依禮法而祀,未聞方士祭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