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騎都尉蘇深任車騎將軍,金吾衛都尉李當心任先鋒營統領,虎賁衛校尉葉望任護軍將軍,金吾衛校尉葉正任遊騎營統領。皇帝周清親自任督師將軍這個陣容如此華麗,十年之後,一個北蠻部落的主君若是看到這樣的一支軍隊來討伐自己,勢必也要感到幾分榮幸。
“鐵旅之車”傾巢出動,對於任何對手來說,都是極尊敬的一戰,當然也是很倒黴的一戰。皇帝也並非沒有留下鎮守的人,可鎮守的人只有一個——“蘭臺令”百里羽自己。這個優雅飄逸的年輕人奔赴世家大族們的府邸,微笑著求見諸位家主。還沒有從震驚的訊息中回過神來的家主們被迫接見這位皇室大臣的新秀,並且小心的應對這個看起來溫潤如水,實則悍勇如鷹的年輕人,共話對皇室的忠誠和隱憂。百里羽長袖善舞,穿梭在帝都政局之中,他成功的向宗祠黨的重要人物都施加了壓力,令他們看不透自己佈下的迷陣,並且悄無聲息的把壓力施加在這些人的心口上。
當時帝都已經陷入了極度的不安,一再有流言說皇帝輕身犯險,太清宮無人坐鎮,更有傳聞北方的蠻族蠢蠢欲動,時當危難,帝朝大廈將傾,應當迅速迎回在外遊歷的青王主掌大局。不過很快,這種說法就煙消雲散了,青王最終也沒有被召回。很大的可能是在衡量之後,宗祠黨大臣們認為召回青王的風險太大了,帝都裡還有百里羽這樣一個危險的對手,宗祠黨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會怎麼出牌。
分析當時的局面,百里羽只不過是用了一招疑兵,他要以自己一個人拖住整個天啟的局面,撐到周清得勝歸來。儘管出兵決斷做得很迅速,然而周清卻並不急於進逼。五千金吾衛精銳——此時的金吾衛已經不是仁帝修文年間的金漆木偶,戰鬥力直逼諸侯軍——如果輕裝疾進,只需要三日就可兵臨城下。然而周清一路上足足走了十五日,十五日足夠翊、邡二公得到各方面的線報並且做好戰爭準備。應該並非出於宗祠黨的授意,劉,吳二公在國內招募“義勇”,公然組織了一支千餘人的私人武裝。如果宗祠黨的幕後人物及早的獲知這個訊息,必然會發現這是一步自殺的棋而加以阻止。募兵對抗坐實了兩位國公的反叛之名。 周清不僅在等待劉,吳二公募兵,而且也等待著諸侯勤王的軍團,他出徵前親手簽發了勤王詔書,以各種方式向著四方諸侯高速傳遞。楚衛國作為皇室分家、多年忠臣,率先響應,國主周頤親自率領的楚軍隊助陣王師,計盾甲步兵六千人。
王師陣容龐大而行動緩慢,極盡皇家的雍容。可鬆懈的外表下掩蓋的是躁動的求戰情緒,第一次臨陣的金吾衛士兵渴望戰場,以一次完整的勝利為他們的功業開篇。在蘇深的建議下,周清利用了這種心態,隨著緩慢的行軍,士兵的鬥志一天天積累。當王師最終列陣於劉,吳二公的食邑下時,城中的“義勇”們面對的是整列整列欲脫牢籠的獅子。這種戰略被後世稱為“抑戰”,又稱“百單一略”,因為此略是兵家經典、大周朝八柱國素文葉所著之《百戰韜略》中所未見,亦是後世兵家對蘇深推崇備至的原因。
此時王師繼續會合了趕來勤王的明國公朱庭慎。這個蛇之家徽的繼承者現在還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令後世史學家不解的是,在風雲變幻的權力棋盤上,他始終堅定地站在周清一邊,在周清一生的時間裡,他都將是周武皇帝最忠實的追隨者和盟友,從未有過絲毫背叛。或許是綿延數十年的蠻蝗為禍甚烈,又或者周清確實有著後人所不瞭解的領袖魅力,總之,從朱庭慎見到周清的這一刻起,明國就被牢牢地栓到了周武皇帝龐大的戰車之上。
此刻王師已成摧城之勢,劉,吳二公的明智選擇是立刻捧旗出城投降。但是天知道劉,吳二公怎麼想的,這兩個無用之人竟然還準備和周清小做交戰,講講價錢,他們眼中僅僅為了納稅的事便大動兵戈兵臨城下實在是對宗室的挑釁,所以仍舊在城中勒兵備戰。當然,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投降,但是投降的前提是不能喪失公侯的體面。雙方的戰鬥開始於鎮遠三年十二月十九日,也結束於這一天。
根據戰報,周清沒有親自指揮,而是將他的車停在距離戰場不遠處的小山上,僅帶一百名最精銳的玄天閣眾充作守衛。楚公爵周頤執駕,明公爵朱庭慎充車右。真正履行戰場指揮責任的是蘇深。“破軍之將”蘇深的運籌帷幄之才在這次的戰鬥中並未獲得什麼發揮的機會。他以李當心為前鋒,決戰瞬剎而發,李當心陣斬劉公。年輕的李當心在這一戰中以其精湛的步戰技巧獲得了全軍的仰慕,成就了他日後的美名。兩軍陣前,劉公周長意原本看不上這個看似文弱的金吾衛先鋒,自恃武藝,竟然親身出馬要迎戰這個膽大妄為敢於挑戰宗室公侯的年輕人,因為李氏家族在帝都貴族中只能名列二等,一個二等貴族青年膽敢挑戰周氏子孫,這在周長意看來簡直狂妄。
主將對沖,而陣前李當心並未放馬,在周長意的駿馬距離他還有五十步的時候,他從馬鞍上脫的跳下,閃電般前突,擦身而過的瞬間拔劍殺死了周長意。此時尊貴的劉公大概還沒有弄清楚對方下馬到底是不是要投降。蘇深在戰後呈交了一份戰報,描述了這次作戰的經過,為劉公的死做了解釋,說這次交戰開始突然,結束也突然,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而他本身作為領軍主將,當時還在陣後調動兵馬,未及趕到陣前觀戰,當然也就無從阻止作為宗室貴胄的劉公被殺,非常自責云云。毫無疑問,這個解釋無法讓世家黨的大臣們滿意,讀到這份戰報的結果,只能讓某些人心口大痛氣漲如鼓,可百里羽依然允許這份戰報被呈交給帝都的世家大臣們,本身就含著威脅。
山上觀戰的周清對於這一戰的結果早已瞭然,只是藉機彰顯自己的兵力給兩位諸侯看,明公爵朱庭慎年少,不住起身觀望。戰場上大周旗與三色草旗混雜起來,人聲馬嘶,塵土飛揚,朱庭慎看見了一位只著長衣的金吾衛軍官在王師中中遠超同儕,縱馬奔殺,單槍匹馬連奪十八面纛旗,直衝到敵營前方。此時未來權傾天下的帝王與掌控大權的諸侯都只能是看客,年輕軍官突破敵軍柵欄,長槍刺出,勢可摧城,以沛莫能御的力量直擊劉軍營門,營門應聲而破。
帝王與諸侯不會想到,那柄槍會反覆在歷史中留下它的名字,當霸業破碎,宮城傾毀,他們無匹的功業消散在人們記憶中時,那柄槍和那個人的傳說,卻還在微不可聞的角落悄悄流傳,或許會一直流傳到終末之世的到來。朱庭慎被這豪烈的戰場震撼,如遭雷亟,忍不住讚道“真天下雄長”,並問周清那個軍官是什麼人。很難說朱庭慎是不是有點拍周清馬屁的嫌疑,不過此時的周清雖不是一頭完全成熟的獅子,卻也有了幾分狐狸的狡猾,順勢詢問貼身護衛宋義。
宋義回答:“此虎賁衛校尉葉望”。朱庭慎順勢奉承了下去,《大周皇家鏡明史》中記載他是如此說的:“陛下隆威盛極,天軍旗下能者輩出。此一校尉,足冠明國三軍!”周清大喜,立刻表示要把這名精銳賞賜給朱庭慎振興軍武。朱庭慎此時大概也明周過來皇帝的用意了,他開口奉承的時候,皇帝已經決定要給自己這員猛將在明國找一個好位置了。此時恰好是葉望開罪了帝都宗祠黨大臣之後,繼續留在虎賁郎隊伍中對於葉望未必是件好事,即使有護短的皇帝周清。
朱庭慎卻並不在意皇帝的小陰謀,開開心心接受了這份賞賜。葉望此後的官運在明國亨通到了極致,最後是掛名的“明國三軍都指揮使”,名義上總領明國全國軍事。吳公周仲聽說劉公死了,才發現這件事完全和他想象的不同。皇帝親征並非是來緝拿他歸案的,皇帝是來砍頭的。他見機極快,立刻準備從陣後撤退,他只要能夠逃生,帝都的宗祠黨自然還會設法營救他。可吳公沒能等到帝都的同黨來救命,他逃竄的路上當頭撞見了葉正。周仲臨死前比任何人都清楚,和遇見葉正相比,遇見李當心其實還是不錯的下場。當時葉正已經開始訓練他屬下的“狼牙七列”,這支以殘酷和勇烈聞名的軍隊始終未和其他軍團混編使用,它從建制之初就是預備北征使用的,必須適應草原雪地和高山的危險環境,自己攜帶糧食而配給任何補給兵團,在看似不可能的環境中穿越千里,繞到敵軍陣後一擊斬殺主將。它是一支絕對的奇兵,每一個士兵都珍貴如黃金,兇猛如餓狼。葉正畢生用兵沒有俘虜,俘虜必然延緩他的行軍速度。
所以對上狼牙七列的吳公親衛們如同羊入狼群,遭到了一場屠殺而非榮耀的戰鬥。葉正抓獲了吳公,沒有任何審訊過程,直接下令推出去正法。此後他留在當地,半日後周清的使者才趕到,詢問吳公是否擒獲,葉正向他展示了周仲的屍體,表示已經無法挽回。使者也深明皇帝和葉正的用意,把結果寫成戰報,送往帝都。至此這場一邊倒的戰爭徹底結束,周清揮軍凱旋,兩國國土徹底併入王域,成為王域的第十四和十五個郡。
周清返回天啟之後,大張旗鼓地將他的親信們紛紛加官進爵,蘇深晉仲虢侯,李當心、葉正、葉望皆封大上造,餘者各有封賞,周清一舉將自己的親信紛紛擢至高位,並以剿滅數千敵軍而封侯,開周武一代重賞軍功的先河。 劉,吳二公和宗祠黨這次最大的失誤在於,他們並不真的理解這個新皇帝思維方式。對於周清這個曾經在黑街上和販夫走卒混跡的人而言,“省事”永遠是很有誘惑力的。殺了最省事,省去了審判,也省去了判斷,想和他作對的人必然因此而暴跳現形, 這是他迫切需要的。
截至此時,周清還不能真正理清,在帝都重重的政治黑幕後,是誰的手在操縱一切。百里羽大概也是急於看到結果,而採取了這樣的雷霆手段。而後來發生的事實證明,百里羽也並非不會犯錯誤。鐵駕之車第一次征伐的成功給他們帶來的,絕不僅是立威的機會,更沒有為《十一宗稅法》的推行鋪平道路,反而,這次征伐暴露了帝黨的弱點。僅有楚和明國兩家諸侯響應了皇帝的勤王詔書,並且派兵支援,在大周立國約七百年的歷史中是不曾有過的。世家黨得出了明確的結論,諸侯們並不畏懼皇帝。讓他們掏錢出來填補皇室的巨大虧空,他們就算冒著犯上的之名也要抵制。
宗祠黨和諸侯黨雖然並非完全在一條船上,可是在對抗周清這件事上,他們找到了共同的利益和默契。果然,劉,吳二公的事情剛剛平息,沒有派兵來勤王的諸侯們卻紛紛派來了使節,使節們並非為了慶賀而來,卻是來哭窮的。他們帶著諸侯留存的賬目,歷數修文五十七年和周清即位的初期諸侯們對皇室的貢獻,悲慘的自述說諸侯為了供奉皇室已經不堪其苦,如今實在沒有錢再繳納宗室特稅了,如果皇帝真要強行推動這項稅法,無異於逼迫諸侯們退位。強大的反對聲浪來得如此猛烈,即使百里羽也沒有料到,也讓他更加確信了整個事件後面有一隻巨大的黑手操縱著。周清無法應對這些哭訴的使節,選擇了暫時休朝一個月,宮中的緊急會議卻夜以繼日地召開著。
皇帝也並非沒有留下鎮守的人,可鎮守的人只有一個——“蘭臺令”百里羽自己。這個優雅飄逸的年輕人奔赴世家大族們的府邸,微笑著求見諸位家主。還沒有從震驚的訊息中回過神來的家主們被迫接見這位皇室大臣的新秀,並且小心的應對這個看起來溫潤如水,實則悍勇如鷹的年輕人,共話對皇室的忠誠和隱憂。百里羽長袖善舞,穿梭在帝都政局之中,他成功的向宗祠黨的重要人物都施加了壓力,令他們看不透自己佈下的迷陣,並且悄無聲息的把壓力施加在這些人的心口上。
當時帝都已經陷入了極度的不安,一再有流言說皇帝輕身犯險,太清宮無人坐鎮,更有傳聞北方的蠻族蠢蠢欲動,時當危難,帝朝大廈將傾,應當迅速迎回在外遊歷的青王主掌大局。 不過很快,這種說法就煙消雲散了,青王最終也沒有被召回。很大的可能是在衡量之後,宗祠黨大臣們認為召回青王的風險太大了,帝都裡還有百里羽這樣一個危險的對手,宗祠黨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會怎麼出牌。
分析當時的局面,百里羽只不過是用了一招疑兵,他要以自己一個人拖住整個天啟的局面,撐到周清得勝歸來。
百單一略王師陣容龐大而行動緩慢,極盡皇家的雍容。可鬆懈的外表下掩蓋的是躁動的求戰情緒,第一次臨陣的金吾衛士兵渴望戰場,以一次完整的勝利為他們的功業開篇。在蘇瑾深的建議下,周清利用了這種心態,隨著緩慢的行軍,士兵的鬥志一天天積累。當王師最終列陣於劉,吳二公的食邑下時,城中的“義勇”們面對的是整列整列欲脫牢籠的獅子。這種戰略被後世稱為“抑戰”,又稱“百單一略”,因為此略是兵家經典、大周朝八柱國素文純所著之《百戰韜略》中所未見,亦是後世兵家對蘇瑾深推崇備至的原因。事情確實難以解決,諸侯們的困窘也是半真半假的,其中固然有偽裝的成分,可按照《十一宗稅法》這種稅法,對諸侯而言無疑是敲骨吸髓式的,有些貧困的諸侯,例如僻處青州山區的韓國,國庫裡窮得沒有三月之糧,自己還要在荒年的時候問其他諸侯借糧賑災,就算周清把刀壓在韓侯的脖子上,要他把在九原的宮室都拆了也很難湊出每年的宗稅來。
百里羽和他所效忠的周清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緣,江氏的支援無法持續太久,羽林天軍的兵變隨時可能復發。再退一步,整個周清集團就要覆滅,此時的百里羽再不為誅殺劉,吳二公的冒險決策所困擾,他現在需要使用極致的雷霆手段來蕩平一切反對者。從後來的一些行動來看,百里羽這一次懷有極大的憤怒。貨殖府長史葉城死了,賬目被焚燒了,但是確實諸侯繳納了賦稅而皇室財庫沒有收到,皇室窮,諸侯也窮,那麼誰悄悄的富了?被貪汙的賦稅在哪裡?那麼龐大的一筆金錢必然要有流動的方向,不會是囤積在一個秘密的地方等它蒙塵。
結論只有一個,有人在吸取這個國家的國力用於私利,用於對抗周清的統治,而這些國力卻是百里羽要用來北征蠻族,用來建立“九洲一統”的理想國家的基礎。他必須挖出這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