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延君聽到動靜,微微睜開眼,看到來的人正是劉翊,她不怒也不喜,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出去吧,我不想見你,你我此生不要再有任何瓜葛了,我只是燕國的皇后,但我不是你劉翊的妻。”
說話時,許延君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她對劉翊早已經失望了,對自己更是一種絕望,無法自救的絕望。所以,她此刻再也沒有用“臣妾”,而是用“我”這個字,因為她厭倦了,再也不想做皇后了,她只想做個尋常人,不用理會這些殘暴的風波鬥爭,獨自一個人活在被人忘記的一個小小的角落,就像世外桃源的一株不起眼的苗。
但劉翊不為所動,只是站在貴妃榻旁說道:“你還是讓太醫給你請脈吧,不然你會命不久矣。”
許延君冷笑了一聲,坐了起來,盯著劉翊,眼裡流露出厭惡之色,就好像是看到鬼祟那般,她咬著牙說道:“你不是就盼著我死嗎?我死了,你心愛的麗妃就可以坐上燕國的皇后之位。我死了,我也算是還清了這輩子造的孽,我就不該信你那日翻牆進來與我說的那番鬼話。如若不是我信了你那番鬼話,許氏一族八十來號人也不會死於非命,就讓我死吧,一了百了。”
說到“一了百了”之時,許延君臉上不知為何會浮現出笑意,是那種有些欣慰的笑意,好像要解脫了那般。
這深宮困了許延君那般久,像許延君這樣會舞刀弄槍的豪爽女子本該就仗劍走天涯,而不是在這深宮蹉跎這最好的歲月。
劉翊上前緊緊攥著許延君的手,雙眼狠狠的盯著她,並且低語道:“朕勸你一句,如若你真想報仇,便活著。如果你是想讓許氏一族八十來號人的性命枉死,你現在便可以以頭撞牆而死。但是當你死後,便會再也沒有人記得那些人曾經來過。”
劉翊說話的聲音很低,就連只離劉翊一丈遠的常喜也不曾聽清楚劉翊剛剛到底說了什麼,他只知道下一刻許延君好像發瘋了那般。
許延君聽到劉翊的話,直接將貴妃榻旁邊置放東西的小几推開,並尖叫道:“你給我滾!我不要再見到你!”
那被許延君推翻的小几差點就砸在了劉翊身上,幸好劉翊巧妙地一閃,避開了那倒下的小几,上面的茶水灑了一地,茶杯也在被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摔得四分五裂。殿內的常喜和嬋兒看著大驚失色。因為這看似很普通的動作,在朝臣口中可以說許延君是要弒君,是可以廢黜許延君的皇后之位,甚至可以處死的。
現在的前朝暗流洶湧,雖然許邦昌等前朝的勢力已經根除了,但是前朝必會有新的勢力崛起,他們在想盡各種辦法往劉翊的後宮裡面塞人,催促那些人想辦法獲得劉翊的心,想辦法爬上高位,想辦法為自己的勢力辦事。而高位中最矚目的就是皇后之位,許延君背後的勢力已經沒了,在他們看來許延君早已經配不上這個皇后之位,但是許延君並無大錯。無故廢后,這是君王失德的表現,劉翊一直以這樣的理由壓制前朝和後宮那股蠢蠢欲動的勢力。現在前朝沒有了能庇護許延君的勢力,他劉翊便是許延君最後的城牆,力所能及的抵擋住對許延君所有的腥風血雨。所以為了避免給許延君招致平白的嫉妒,他就一直冷淡許延君,寵幸麗妃,轉嫁後宮和前朝的注意,這便是劉翊能想到最後保護許延君的方法。
朝堂和後宮,便是這般的波雲詭譎。
劉翊看到許延君的這番舉動,沒有很吃驚,只是雲淡風輕地對身後的二人說道:“今日在場的除了我和皇后,便是你們二人,如若外面知道了,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哪個知曉了,你們倆便都活不成了。”
不遠處的常喜和嬋兒唯唯諾諾地跪下了並應著一定會守口如瓶。
劉翊轉身湊到離許延君更近的地方,他蹲下身子,下一刻的動作看呆了在場的常喜和嬋兒。
劉翊直接惡狠狠地掐住了許延君的下頜,炯炯的雙目盯著許延君如惡虎要吞噬她那般,他兇狠的吐出了幾句話:“我勸你好好活著,如若你要報仇,你就必須好好活著。如果你死了,就算成為了惡鬼,也成不了什麼事,這個你要記住。”
劉翊說完便鬆開了鉗制著許延君下頜的手,許延君的下頜有些泛紅,就猶如三月初開的桃花,但不是《桃夭》裡的桃花,而是帶著後宮裡那陣腥風血雨的桃花。
在許延君眼裡,此刻兇狠暴戾的劉翊再也沒有絲毫往日深情劉翊的影子,她現在知道了站在她面前的劉翊只是這個大燕的統治者,是站在浮世繁華頂端的君王,也是坐在用千萬人骸骨堆積而成的王座的王者。
許延君忽然間好像渾身沒有力氣,軟塌塌地堆在那兒,她忽然間有些不寒而慄,因為面前這個男人實在太恐怖了。她雙目無神,有些六神無主,她痴痴地看著地板上,大口的喘著氣,好像劉翊的手還直直的掐在她下頜上那樣。
劉翊看見許延君那副模樣應是聽進去了,此番來的目的也算達成了,於是便準備轉身離開,正當走到門口時,他看見了門口候著的呂太醫,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便扭頭振聲說道:“皇后,我勸你,還是好好醫治,按時服藥。不然你死了,這世間就再也沒有會記得許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