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發火,王校長默不作聲,張書記抽了支菸,喘了口氣,問道:“今年還有轉正名額沒有?”
“有,有一個。”
“能不能給張盛轉了。”
“能。”
張書記看了王校長一眼,再次追問:“到底能不能?能不能確保不出問題?啊……老王我跟你說,這次你不給張盛老師轉正,你就調走吧。”
王校長一聽馬上一拍胸脯說道:“書記,這次你就放心吧,現在學校裡的民辦教師只剩下張盛一人了,不轉他也得轉他,咳,我也是剛調到周莊一年,我聽說張盛老師的情況也很著急很氣憤,我原來在黃龍中學像這種情況我都是優先安排的,怎麼能讓老實人吃虧呢,我馬上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張盛老師轉正的事情。”
張書記聽說張盛已經最後一個民辦教師,即使轉正也不再是鎮黨委政府的關懷,不由得“哼哼哼”的笑了幾聲,然後看著王校長半天,說道:“以後像這種事情要注意啊,不能因為人家不找不要,就忽略他們的訴求,其實誰不想轉正呢,有的人不會投機鑽營,就會認真的工作,他們希望透過工作來獲得領導的認可,獲得應該擁有的機會,可是我們往往會認為這種人好欺負,說起來我們對不起人家啊。”王鳳來喏喏連聲。
自從張劍橋中了狀元,家裡幾乎天天人來人往,張劍橋想起了范進中舉,覺得兩種情形相差不多,前幾天張劍橋還感覺不錯,這兩天卻煩了,來的人說的總是那些話,陪著的也還是那些話,幾乎變成了套路。但馬飛揚的到來,卻令張劍橋振奮,他忙把馬飛揚讓到自己的屋裡,沒等馬飛揚開口,便說道:“這兩天我正要去找你呢,我在家都煩透了,一會兒公家來瞧瞧,一會兒私家來看看,我都要成大熊貓啦。”
馬飛揚笑道:“你現在就是大熊貓啊,正兒八經的國寶啊。”張劍橋“呸”的一聲,道:“飛揚你也來笑話我。”然後接著問:“怎麼樣,工作分配了嗎?”馬飛揚便說了工作的情況。
張劍橋道:“不錯,恭喜你,哎,我還要再上四年啊,等到我畢業工作了,你都工作四年了,在單位裡都成老職工啦,說不定都成家立業了,我們呢才剛剛開始。”馬飛揚道:“等到你畢業了,說不定首都都蹲不下你,你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到時候肯定是哄搶的物件。”張劍橋笑道:“好啊,飛揚你現在奉承讚美的話也說的不加思考了。”
馬飛揚問:“志願填報了嗎,是不是上北大。”張劍橋道:“對,就是北京大學。”馬飛揚道:“劍橋,說句實話,我確實羨慕你,北京大學那可是歷史悠久學養深厚的地方,在那裡只怕就能直接體會到大師的氣息了,覺得大師就在身邊。想一想,當年蔡元培、魯迅、胡適都在那裡講課,而現在你也坐在那課堂裡,這種感覺肯定不一般啊。哎,我這一輩子只能想象那種情景了。”
張劍橋道:“哎,那時候,你應該考高中的,憑你的成績完全可以考上重點中學,那樣的話,現在……現在的狀元就是你啦。”馬飛揚笑道:“狀元不可能的,但是考上一個大學,還是可以的。”馬飛揚嘆了口氣,續道:“不說啦,事情不能重新再做一遍。”
二人在屋子裡說笑,不覺天色已晚,張劍橋要留馬飛揚在家吃飯,馬飛揚堅決不答應,直說家裡有事情。張盛笑道:“別客氣啦,在這吃飯,兩人再聊聊,我們以後說不定還會成為同事呢。”這話倒也是實話,但馬飛揚聽了還是覺得誠惶誠恐,跟張老師又是鞠躬又是告別。出來後,還是覺得心慌,雖然自己已經是老師了,但在老師面前還是有些拘謹。
第二天一早,馬飛揚去了周大慶家,周大慶的媽媽在家,見馬飛揚來了,直誇馬飛揚長成大人了,周大慶道:“人家飛揚現在是老師,已經教學生了。”
周大慶的媽媽忙問:“分到那個學校啦。”馬飛揚答道:“喬集中學,昨天剛拿到的通知書。”周大慶的媽媽一聽更是羨慕不已,又把馬飛揚誇了一遍。接著便說:“我們家大慶,這秋裡就讓他去參軍,不知道能不能走成。”馬飛揚笑呵呵的道:“大慶的身體沒有問題,肯定能走成。”
周大慶的媽媽道:“現在當兵也跟考學校差不多了,報名的人多,最後能走的不多,聽說現在都得找人活動了。”馬飛揚道:“不過,大慶有個優勢,他畢竟是高中畢業,學歷上能佔到便宜。”周大慶的媽媽邊說邊嘆息,嘴裡不斷的說不易不易。說了幾句,便去上集,叫馬飛揚在家玩別走,中午在家吃飯。
周大慶對於當兵並不十分嚮往,只道當兵辛苦,馬飛揚道:“幹什麼不辛苦,行行業業都辛苦,當兵雖然辛苦,但當兵也光榮,況且現在當兵又不打仗,三年就轉業回家了,要是在部隊幹好了,說不定還可以飛黃騰達。”
周大慶聽得嘿嘿笑,馬飛揚續道:“當兵也是不錯的出路,而且部隊最能鍛鍊人,還能學一些技術,比如開車,以後來家實在不行就開車。”
周大慶道:“反正能當兵就當兵吧,要是走不成就出去打工,哦,對了,今年王建武谷志明也要當兵的,他們也說當不成兵,就出去打工,聽說現在出去打工也不錯的,南方的工資都能拿到一千多塊錢了。”馬飛揚笑道:“南方工資確實高,像我們老師剛出來才三四百塊錢。”周大慶撇了撇嘴道:“這能一樣嗎,你這是吃皇糧的,穩定。打工,是不一定的事情,今天廠子效益好啦,就能發出工資來,明天效益不好了,就得等著。”
馬飛揚又問起高大軍,周大慶道:“高大軍現在和龍展王二他們打的火熱。”馬飛揚“哦”的一聲。周大慶道:“我們去找王建武吧,看看他在不在家,要是在家,就把他找過來吃飯,哎,現在也湊不了幾個人。”馬飛揚點頭。
二人正要出門朝王建武家去,就看見趙甜甜騎著腳踏車過來了,周大慶一見便笑了。趙甜甜直接過來,和馬飛揚打了招呼,馬飛揚這才知道,趙甜甜並不是路過而就是找周大慶的。心裡真是驚詫不已,心道:周大慶好有手段啊。趙甜甜問馬飛揚畢業分配的事情,馬飛揚一一的說了。
這時,馬飛揚道:“大慶你在家陪趙甜甜吧,我去找王建武了。”周大慶也不客氣,只顧著和趙甜甜說話。馬飛揚騎上車子而去,心中暗暗好笑:這小子重色輕友,見趙甜甜來了,什麼都顧不上了,難怪對當兵心不在焉的,原來和趙甜甜好上了,這當然嘍,當兵一走三年,說不定等到回來,什麼都晚了。
中午,周大慶馬飛揚王建武趙甜甜四人一起吃飯,周大慶問馬飛揚喝不喝點兒酒,馬飛揚笑道:“酒,就算啦,等到你倆當兵走的時候,我給你送行,再說了,酒這個東西不好,待會我和建武走了,我可擔心趙甜甜的安全啊。”說完吃吃的笑,王建武也跟著笑。
趙甜甜滿臉紅霞,說道:“馬飛揚你不說好話,你都是老師了,怎麼說話也這麼不正經。”王建武正色道:“怎麼不正經啦,飛揚這是在保護你啊,你知道大慶喝了酒以後會做出什麼事來,我們一定要保護好你,絕不能讓大慶有可乘之機。”周大慶也笑道:“好啦,都別胡扯淡啦,吃飯。”
馬飛揚知道趙甜甜也落榜了,只是問趙甜甜是否還補習,趙甜甜說不想補習了,想找個班上,趙甜甜道:“聽說溫柔也不想再補習了,不知道她準備幹啥?”這話顯然是在問馬飛揚,馬飛揚一聽溫柔的名字,心中一動,他不想提起和溫柔的事情,嘴裡便含含糊糊的遮掩。
趙甜甜察言觀色又見馬飛揚說話不清不楚,便問:“你和溫柔怎麼啦?”馬飛揚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我和溫柔沒有什麼啊。”這句話是在搪塞趙甜甜,在趙甜甜聽來會認為他們之間的感情沒有問題,可是在馬飛揚自己來說,卻是指我和溫柔沒有感情上的牽扯。
趙甜甜抿嘴一笑,說道:“馬飛揚,你現在是中學教師了,可不能看不起人啊。”馬飛揚一驚,心裡波濤翻動,禁不住苦笑,心道:你這是完全的顛而倒之了。嘴上卻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這又是一個含糊其辭的回答,在趙甜甜聽來自然是說我沒有看不起人,可是馬飛揚這裡卻是我和溫柔根本沒有戀愛的事。
吃了飯,周大慶和趙甜甜到鎮上去玩,馬飛揚和王建武各自回家。馬飛揚獨自一人騎著車子,漫無目的,想要回家,又覺得現在回家有些早了,於是想著走北沙河的河堤繞上一圈,反正也沒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