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天巧堂的事宜徹底塵埃落定。各位學員的去向也已確定,該回家的回家,該去店裡報道的,去店裡報道,竟是在這個銀河迢遞的日子裡,各奔前程。
黎靜珊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就去敲孟姝的門。
“起床啦起床啦。葉師兄要出發啦!”
她剛敲完,門就開了,孟姝穿戴整齊的站在門口。
黎靜珊訕訕的收回手,“早啊。你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孟姝素淡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睡不著。”
黎靜珊動了動嘴唇,還是把想說的話嚥了回去。孟姝整了整衣襟,邁步出門,“走吧,葉師兄應該也收拾好了。”
“……哦。”黎靜珊像個小跟班似的跟上,再次感嘆,孟姝的理性神經實在強大,任何在她看來是多餘的情緒,都能很好的掩飾起來。
葉青果然已經等在天巧堂門口,他僱了輛小車,行禮物件都放在車上,看見他們出來,揚眉一笑,晨光正巧照在眉眼間,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同窗三載,多得兩位照顧了。”
不等兩位姑娘開口,葉青先拱手,揶揄著笑道。其實在學堂中,葉青在他們之中年紀最長,又承他們喊一聲師兄,大多數時候,倒是他關照他人多一些。
黎靜珊剛要應聲,卻聽孟姝淡淡應道,“葉師兄求學期間,竟得兩位女子照顧,回到家鄉不怕被未婚妻耳提面命地審嗎?”
葉青被噎得一愣,尷尬的呵呵笑道,“孟師妹的性子還是這麼直,嘴巴仍是不饒人。”
幾人說笑著往城外走去。
“別隻顧著笑話師兄我,你們倆年紀也不小了,”葉青倚老賣老地道,“如今學業也算完成了。立業指日可待,可該成家了吧?家裡可為你們張羅了婚事?”
孟姝喉頭一動,這次是黎靜珊搶了先,“師兄你咋也變八卦了?咱倆正是豆蔻年華,幹嘛著急找婆家。”
“豆蔻年華是十二,你都二十了好吧!”葉青張口堵了回去,恨鐵不成鋼道,“你以為掛個長命鎖就能冒充小孩兒了!”
看看眼前這兩個,一個笑嘻嘻無所謂,一個面色淡然不應答,嗨了一聲,心道,自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這事情自有人家爹媽管。
於是站停腳步,“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再說九月份小莊和敏芝成親,咱們都少不得要去參加的,很快又見面了,就別整那悽悽慘慘的離別了。二位留步。”
黎靜珊和孟姝還是堅持送到了十里長亭外,才目送著葉青的馬車遠去。
回來的路上,不知是送別的愁緒還在,還是因為葉青多管閒事的幾句話,兩人都悶悶的沒有說話。最後還是黎靜珊打破沉默。
“過後你又什麼打算?”
“我已經進入總店當差,還要怎麼打算?”孟姝驚訝看她。
“我是說……你不會涼州家裡看看嗎?”黎靜珊問,“咱們滿打滿算還有一個月的假期,家在外地的,還能多十多天的探親假。你什麼時候回家去看看?”
孟姝看著遠處,良久才淡淡的道,“我是家裡庶女,母親早在我出來前就過世了。我與大娘和幾個兄妹的關係……也就那樣。回不回去也不會有人惦念。”
黎靜珊雖與孟姝關係親密,卻是第一次聽她提起她的家事。她想起了黎家主宅的二叔家,突然感同身受。她伸手摟住孟姝瘦削的肩膀,笑道,“沒事,我陪你。”
孟姝還是淡淡的笑容,問,“你呢,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等我弟科舉秋試的結果出來,再與他一起回去,過了中秋再回來。”剛說了要陪人家,卻發現自己還是有家可回,連陪人過中秋都做不到,黎靜珊不由得有些訕訕,放下了手。
孟姝卻毫不在意,淡淡含笑,“令弟學業了得,定然能高中。”
黎靜珊應了一聲,突然道,“姝姝,要不你也跟我們一塊兒回旻州吧?”
孟姝轉頭看她,過來一會兒,搖頭笑道,“不了,鄰近中秋,本來活兒就多,許多工匠卻要回去過節,人手不夠,我且留下吧。”
黎靜珊本事起意相邀,卻知道以孟姝寡淡的性子,不肯應邀也在意料之中。只得道,“那我過了中秋就出發去青州找敏芝,你也早點兒過來,咱們趁她出嫁前,再說說私房話。”她見孟姝點頭應下,才放下心中一塊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