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寫出去的書信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此意料中的事。
慕容彥達寫的劄子被州衙狠批。
此亦意料中的事。
慕容彥達不解,且委屈至極。
他大早上跑來,見李寇換上乾淨衣服準備出門。
“大郎做什麼去?”慕容彥達驚道。
李寇奇道:“慕容兄何以為此?”
慕容彥達急道:“事情不對勁,州衙各曹下文,竟指責為兄‘不務正業,做額外勾當’,大郎可知童貫與折公有甚麼看法?”
李寇只好勸他先穩住。
這廝為同知之位早已亂分寸也。
“此提點慕容兄做事,可別忘了如今渭州最緊張的事。”李寇道,“何為正業?滅蝗!何為額外勾當?只不過提請修補城池,搜查逆賊黨羽,此本慕容兄分內之事也,何必問?”
慕容彥達呆立半晌恍然大悟。
合著州衙竟在為下官表功?
“表功是表功,只怕若不把潘原滅蝗之事提上州衙,再送呈京師,慕容兄真要被三省下令,州衙斥責,調離潘原也是輕的。”李寇道,“此正事,我看慕容兄是慌了神兒,你急什麼呢?誰能比更接近同知這個位置?我若是慕容兄,此時當考慮潘原知縣由誰來接替。”
慕容彥達哈哈一笑指著李寇說道:“為兄倒是想要推薦大郎——”
“哪裡話,慕容兄只修書陳述事實,滅蝗事,交給週三郎便是,”李寇道,“不求顆粒無損,只盼損失降到最低——慕容兄可知國朝歷年蝗災損失?倘若今年渭州蝗災,潘原竟無一戶人家逃竄,無一個鄉民從賊,反倒是功勞。”
慕容彥達眼珠一轉拍手道:“我聽說你家馬娘子好手段,賒欠倉司麥子不過千石,虧損也不過五十石,竟翻覆手掌,已得平涼縣三成糧市,莫如——”他低聲提醒,“何不趁機拿下潘原糧市?”
李寇道:“此商事也,我哪裡知曉。”
“裝,”慕容彥達笑罵,“好了,此事我不與人提,只是張家那糧行,為兄看著十分討厭,潘原無人與他們競爭,便是肆無忌憚以次充好的做派:大戶人家買糧,必上等糧食。只要尋常人等買糧,竟以三成黃土涼城麥麩,摻雜五成糧食售賣,大郎既不趕盡殺絕,我且繞他一次,然,必要有牽制者。”
這廝竟正氣凜然表態:“為官一任定要造福一方,下官也只好為潘原百姓留下一個乾淨的糧鋪子了。”
李寇忍俊不禁笑罵道:“這裡又沒有審官院的官兒你裝甚麼蒜啊?”
“哪裡話,”慕容彥達笑嘻嘻地道,“此下官本職。”
他又要求道:“大郎切莫辜負潘原百姓望乾淨糧食如大地盼甘霖……”
李寇快步就走,聽這廝扯淡實在麻煩。
慕容彥達笑道:“切記與你家娘子商議好啊!”
這廝也不是好人,李寇心裡想。
他剛出門,便有人快步進來。
“郎君,娘子來信了。”老院子進門低聲叫道。
他壓著聲音但興奮極其明顯。
李寇一愣,慕容彥達的夫人?
不是。
是慕容彥達的妹妹,宮中的那位貴人。
李寇便不理會,只聽著慕容彥達又是高興又是懊惱,嘴裡說著甚麼“好端端的怎麼來信了”,又說甚麼“一串珠子值當甚麼”,便知道這廝又有了一個助力。
錯了。
慕容彥達收到的信還真未提及升官發財的事。
慕容娘子只告誡其兄,“大兄轉官不過數年,如今已為一縣之尊,何必太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