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彥達看著心裡發愁。
這態度似乎並不看好他升同知呀。
慕容娘子說,國朝自開國,至今將門子有入府院之者,卻未見有後宮娘子家人為節度使者,如仁宗朝時事,張娘子的大人為宣徽使不得故事,足見大兄前途之艱險。
她建議:“人生尚短,行樂及春,學些道法,不錯。”
慕容彥達一顆心沉入海底。
但他又看到,來信後文可說了,所獻寶珠,為宮中喜愛,“兩串寶珠,一獻天子,雖為人所阻不得更近,然天子賜醇醪,以酬慕容之獻”。
隨後,慕容娘子警告:“大兄雖有獻上寶珠之勞,然,天子賜,慕容氏得過其實,不可再邀之,切忌。”
最後,慕容娘子特贈汴錦一匹,“託內侍並送往州衙,大兄使人取之,以贈李君,感念贈珠之情,云云。”
這家書看得慕容彥達既沮喪又茫然。
絮絮叨叨只教他“忠君報國”,卻不知“天下之大,該容得下慕容氏一知州之位”乎?
慕容彥達隨手裝上家書,正要出門排遣煩惱。
忽的,這廝又開啟家書慢慢讀了一遍。
“這信,內侍知?”慕容彥達漸漸臉上有了笑容,明白了信中的暗示。
慕容氏之事,天子知道。
甚至,天子只是在考慮如何避免仁宗天子賜封張氏而不得的難處?
亦或者,這書信天子也是看過的?
慕容彥達抓耳撓腮,不由又細讀一遍十分毛躁。
這時,老院子在身旁卻嘆息一句。
他說:“為人所阻,不得更近,賜醇醪以酬慕容之獻,娘子真苦矣。”
慕容彥達呆了一下,滿心急躁雪融冰消。
是啊,深宮腌臢如茅廁。
區區一個弱女子,近人不過家養使女一二,她的難,比他要多得多呢。
慕容彥達攥著那一封信,呆坐院中半晌忽的跳將起來。
他說:“從來天子寡恩刻薄,便是再送一車寶珠,只怕也是白搭。”這廝急呼呼要出門,只說道,“大郎手裡那麼多好寶物,有的是馬娘子的,有的是渭州貴婦人的,怎不送我一些,好送到宮中,也好教我那妹子多個玩物?灑家找他去,打也要打出一些寶貝來!”
話音剛落門口輕咳一聲有人來。
黃述頗為尷尬,手捧幾件寶貨站在外頭。
慕容彥達怒道:“這廝又要灑家送給他家甚麼娘子?”
黃述只好道:“我家大郎說,貴人天子近臣,自京師送信,如此之急切,定有提及我家大郎的話,此貴人賞的臉兒,不可不回報,因此教我送來些小玩意兒,請縣尊挑選……”
“選個屁。”慕容彥達劈手奪過一個包裹,定睛一細看,樂了,“這琉璃盞甚好,這琉璃珠也好,噫!這自樂盒子也好,倒是這明鏡實在太小——你讓開些,灑家找這廝算賬,何不換個大點的來?”
這廝變成個沒臉沒皮的了。
只老院子在後頭神色古怪。
郎君,你可記得方才那句“那廝送給他家娘子”的話?
這要教旁人聽去,只怕少不得一些齟齬!
畢竟,那是宮中貴人!
天子的女人!
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