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他們忐忑的是,一年多前作為大秦右更的雍欒為了爭權奪勢還將此人的髕骨削去,從此成為了殘疾。
所以來到上黨之前,除了顧道遠幾人外,那些宗親都懷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生怕這位素未謀面也從未接受過自己恩惠的將軍將對雍欒的怒火發洩到他們的身上。
雖然據聞樗裡驊品性確實不錯,但人在地位發生改變時可是會變化的,更何況來到上黨後他為刀俎我為魚肉之下,這位將軍會突然發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所以今日當他們第一次見樗裡驊時,也都顯得十分小心謹慎不敢多言一句,生怕會引起這位河西將軍的關注,可能在大秦的歷史上,這還是第一次出現宗親權貴們會對一名大夫爵級的將軍心生恐懼吧。
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樗裡驊聽完宣召後只是默然的接過詔書,謝恩後又將方才自己的承諾與保證第三次與眾人訴說一番。
這樣的表現,讓大臣們又重新開始出現惴惴不安的表情後,樗裡驊卻對顧道遠施禮說道:
“眾位公親,眾位大人,眾位將軍,諸位護送夫人及公子歷經千難萬險,又豈是樗裡所能比擬。所以諸位來到上黨,來到秦國最後的國土就如同回到自己的家一般不必再過擔憂。
雖然樗裡驊不能保證將來一定能守住國土,抵禦戎人,但樗裡驊能夠保證將用生命竭力保全公子安危,所以還請諸位放心就是了。
君上對樗裡的厚愛讓樗裡惶恐不已,所以樗裡驊唯有向君上效死才能報答君上的厚愛。
不過,我河西朔方各縣中,這兩年多來雖然稍有恢復,但在戎人叛軍禍害下還是損傷較大,沒有太過能夠給予諸位舒適居住的場所。但曲沃還有昔日左更大人的武英殿完好無損,如今正好可以請夫人及公子入住。
各位也可以去曲沃縣衙暫居,待日後再做打算。”
樗裡驊說罷,顧道遠與雍斯對視一眼,明白如今之計也只好如此。隨後顧道遠就輕輕點著頭回道:“這樣也好,就依河西將軍說的辦吧。
明日我們就出發前往曲沃城。”
隨後,樗裡驊又將自己治下諸縣的情況向眾人介紹一番,自然又引來了這些高居廟堂的宗親大臣一通讚譽。但實際上,國破家亡之下所有人已經沒有了再去深思的閒心,也更沒有人真正的關心樗裡驊治下種種細節。他們只是在意自己的生命將暫時不會受到什麼威脅而已。
所以在一番禮節性的誇讚過後,心力憔悴的眾人就在樗裡驊親兵的引導下去了各處安歇。
離別時,在對馬元又一番安慰過後,樗裡驊就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府中。早有人將與逃難大臣同坐一艘戰船來到上黨的母親範氏等人送到這裡。
當樗裡驊進到府中時,兩匹已經成為巨狼的大郎二郎似是也知道了親人到來的喜訊,難得的從周圍深山中回到了要塞的家裡,迎接著樗裡驊的歸來。
而正在屋中突然聽到門口的大郎二郎發出歡喜的叫聲而起身走到屋門向外翹首以盼
的範氏看著自己三年多未見的兒子頓時淚如雨下。而被親兵推著竹椅走到屋中的樗裡驊也哽咽的不知該如何與母親談及離別思念之苦。
範氏走到樗裡驊近前,看著兒子坐在竹椅上的模樣,頓時心如刀絞。只不過她的眼中彷彿並沒有出現什麼驚訝的神色,就像是她早已經知道了樗裡驊已被施以臏刑的事實。
老夫人顫抖著雙手輕輕摸著兒子的膝蓋。而樗裡驊則凝視著近在咫尺的老母那滿頭的白髮,心亂如麻下也伸出了雙手摩挲著面前的根根銀絲。
一霎那間,二人一齊抱頭痛哭,引得周圍一眾人等也看得暗自垂淚。
片刻後,待二人哭的良久,身旁站立的小乙等人便開口勸起了二人。
“老夫人,今日是夫人與公子團圓的時候,夫人公子應該高興才是啊。”
“是啊夫人,您這些年每日唸叨著公子,如今公子就在眼前可不能在傷心了啊。”
在眾人的勸說下,率先冷靜下來的樗裡驊用雙手捧起了母親的臉,強忍著淚水一邊擦拭著母親臉頰的淚水,一邊對母親笑道:“孃親莫哭,先前我派人去原州尋您可始終沒有找到你們,不知你們是如何到的汶水,又如何來的上黨。”
樗裡驊說完後,範氏也忙將樗裡驊臉上的淚水擦乾,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看我這樣子,如今驊兒已經是一軍統帥,我如何能在驊兒面前如此哭泣。
兒子長大了,而且能有今日的成就,也不枉你父親的一番苦心,你師父的十年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