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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 / 2)

聽村裡人說是石柱救了小老虎後,這個女人便去感謝石柱。她將要開口時,對面這個救她家孩子的年輕人忽然既驚詫又激動地對她說:“妮子姑姑......”原來,這女人正是風清雲的女兒妮子,石柱一眼就認了出來,只是她的脖子上並沒有掛著當年的那兩顆蛇牙墜子。

風妮子端詳了石柱一眼,起先並沒有認出他來。男孩長大後雖沒有女孩長大後的“十八變”,但最起碼也有“十七變”、“十六變”吧,當年石柱才七歲,十年過去了,乍一眼看去認不出來也很正常。後來風妮子看到石柱頭上有個很小的疤,這個疤是石柱在芒碭山時候被樹枝刮破留下的,她才激動地叫道:“是柱子吧?你是柱子!”

石柱忙點著頭說:“嗯吶,妮子姑姑,我是柱子呀......”

十年之後能在此情此景下在此地再見,風妮子和石柱都感覺不可思議,心裡頭既激動又高興。看到石柱褲子都溼了,風妮子趕緊招呼他到她家裡去,把她男人的幹褲子給了石柱一條讓換上。她男人和村裡一些人經常沿著泗河往微山湖的方向去打漁,隔幾天就會回家一趟,這幾天還沒有回來。

石柱換好衣服後便問妮子:“姑姑,這幾年你們都挺好的吧?風大爹現在怎麼樣了?”

風妮子說:“上次在芒碭山抓蛇回來後,俺爹就不讓俺再去抓蛇,還把俺許給了小老虎他爹,俺就嫁到鮑莊這裡來了。小老虎他爹是赤腳幫的打漁人,人也實在,俺們一家四口過得還不孬,俺也知足了,人不就是圖個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麼!只是小老虎有點孤僻,不合群,不跟莊上的小孩玩,不過他又偶爾會遠遠的跟著人家,自己一個人在旁邊玩。這次俺沒注意,他又跟在那些小孩後面,自己一個人下河洗澡了,要不是你,恐怕這小命就丟了。今天姑姑真是多虧你了,柱子!”

石柱趕忙說:“姑姑,說這話就見外了。再說了,不管是哪個,看到小孩掉水裡,都會去救的。”說罷,他看了看小老虎,這孩子依然躲在妮子後面,不敢見生人。石柱轉而又問:“姑姑,風大爹現在怎麼樣了?這回我來想跟他打聽點事情。”

風妮子回說:“俺爹現在歲數大了,都快六十了,頭幾年身體還行,這幾年越發有點吃力。俺娘去年走了後,俺爹就經常咳嗽,這不,俺正打算去看看他了。”風妮子把小老虎抱到自己腿上後又問石柱:“柱子,你家裡怎麼樣了?都還還吧?”

石柱嘆了口氣說:“俺老爹從芒碭山回來後,路上就遇到土匪了,已經走了十年了......”而後他停頓了陣,接著說:“先不提這個了,咱先去風大爹那邊再說吧。”

說罷,風妮子和石柱便準備動身。妮子小兒子才三歲多,走起路來不利索,她就把他留下來給爺爺奶奶照看著;大兒子小老虎除了跟她和她男人能呆在一起,其他人根本沒法帶,因而妮子必須把小老虎也一起帶著。風清雲家離這裡不是很遠,在泗河對岸的沙家村,從這裡沿泗河往南邊劃三里多水路,靠岸後再往西走個三里地就到了。

到了風清雲家,風妮子先跑進了屋裡,只見風清雲躺在床上,還是咳嗽的厲害,臉色也不是很好。風妮子先是關心下自己的爹,噓寒問暖一番,繼而高興地說:“爹,你看今天俺帶誰來了?”

風清雲看了看妮子身後這個少年,瞅了一下,忽地從床上坐起來,也顧不得咳嗽了,上前就抓住石柱的手說:“你是柱子吧?來來,快坐下!十多年沒見了,都長這麼高了!”石家人的模樣,風清雲倒能一眼就認出來。

風清雲接下來便和石柱嘮嘮家常,聽說老石頭十年前分別後就給土匪害死了,他面露悲痛之情,心中頓覺噓唏不已,感慨道:“沒想到那日一別竟成了永別!”說罷他陷入了沉思之中,彷彿那些往事就像昨天才發生一般。

知道了石柱來意後,風清雲就說:“這個劉伏龍很早之前俺就聽說了,原來叫劉慶餘,其實一開始他也是窮人家孩子,後來差不多有你這麼大時候就當了土匪。他在東海、臨沂和棗莊那些地方為非作歹十幾年,殺人不眨眼,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聽南邊來的人講,有一回在郯城,劉伏龍一天就殺了八百個老百姓,真是個畜生,喪盡天良。”

說到這裡,風清雲有點激動起來,接連咳嗽了一陣。點了根菸袋後,他繼續說:“後來官兵剿得厲害,劉伏龍就躲了起來,不敢明目張膽地出來,有不少年沒在那一帶公開露頭了。前些年,小日本鬼子佔了東北後,有人說他在膠東一帶出現過,俺就估摸著啊,他還是從膠東那邊跑去了東北日本人的地盤上,給日本人當走狗了。總之俺沒聽說他往俺們這邊來,要是經過這裡的話,多多少少俺還是會聽到點風聲的。柱子,單憑你一個人,想找他報仇不容易啊。”

說話之間已到了晚飯時分,風妮子已經做好了飯菜端到了桌上。風清雲身體雖不好,得知老石頭的事情後心裡也更是難過,不過石柱的到來還是讓他打心眼裡高興,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天晚上他便和石柱喝了不少酒。

酒正酣時風清雲聊起了自己的小兒子,他去德州當兵了。風清雲對石柱說:“俺沒給自個的兒子跟俺一樣去抓蛇,雖然幹俺們這行的,有時也能為民除害,但多數時候還是為了生活,殺孽太重,遲早會遭報應的。可憐俺這大外孫了,孤僻不合群,俺倒希望這報應報到俺身上來!現在北平和天津都被日本人給佔了,估計他們很快就會南下攻打山東,只希望俺那兒子能在戰場上活下來,為風家留一點血脈!”

這一晚石柱在風清雲家裡住了下來,夜裡他又做了那個夢,夢裡依然有那個小女孩,只是她看上去又長大了幾歲,長高了許多,背影在午後的陽光照射下已猶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脫俗,石柱在後面一直追著想看清楚她的模樣,卻還是看不清。後來,劉伏龍的那聲槍響如夢魘一般,又一次將他從夢中驚醒。

第二天,石柱便打算離開。臨行前風清雲把家裡的刺龍匕請了出來,拉著石柱的手說:“柱子,這把匕首據說是唐朝時期天外隕石‘天黳’所鑄,至今已有一千餘年,但依然嶄新如初。俺家老祖先在大宋朝時專門為皇家捕蛇,因屢立奇功,當時的神宗皇帝將此匕首賜給了俺家祖上。這把匕首看上去平平,但沾血後便能削鐵如泥、斬妖除魔,你今既救了俺家外孫,又要為你老爹報仇,俺就把這把刺龍匕交給你,希望能助你完成心願。”

石柱見刺龍匕如此珍貴,縱然自己救了小老虎,也不敢貿然接受,便推辭再三。

風清雲又說:“柱子,俺歲數大了,半截身子已經埋進了土裡,俺是不想再去抓蛇了,俺的一雙兒女俺也都不讓他們去抓蛇了。俺現在真想和你一起去替你老爹報仇,無奈自己都快六十了,已是有心無力,所以這把匕首再貴重,留在俺手裡也沒有了任何意義。倒是你,年輕氣盛,血氣方剛,還要去找土匪報仇,勇氣可嘉,但手裡沒有件稱手的傢伙事可不行。正所謂寶劍贈英雄,這把刺龍匕就送給你了,權當是俺和你站在一起並肩作戰吧!”說罷,風清雲又咳嗽了幾聲。

石柱聽完風清雲的話後,這才伸出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刺龍匕。他從匕鞘中輕輕拔出匕首,見那匕首雖歷經千年但依然寒光逼人,不禁說了聲:“真是把好攮子!”

匕首回鞘後,石柱謝過風清雲,說道:“風大爹,我一定會好好用好這把攮子的,不過這個實在是您的傳家寶,等到哪天我報了仇,再把它送還給您老人家。歲數大了,您現在一定得注意身體,有時間我一定會再來看您的。”石柱說完,便作揖打算離開。

風清雲還是一直跟在石柱後面,依依不捨的。“柱子,回去替俺向你老奶問好啊。俺都六十多了,想必是沒有機會再見面了。而且,現在日本鬼子已經打算佔領中國,估計很快就會沿津浦線向南打來,俺看現在的政府怕是不行了,濟寧這邊遲早不保。俺們這邊有不少人家都打算往西邊逃了,俺們也有此打算,但是俺身體不好,不想拖累孩子們。你和你老奶也要小心啊,你們海州那邊靠在隴海鐵路上,還有海港,小日本想把資源往中原地區送,遲早會去打你們海州的。就算俺們都有命活下來,想要再見,恐怕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風清雲一路說著,一直把石柱送到泗河邊才停了下來。風清雲看事情還是比較透的,那年年底,也就是幾個月後,日本人就佔領了濟南,又繼續南下,到過年前就把濟寧給佔了。

到了泗河邊,還是風妮子擺渡,把石柱送到對岸。石柱望著岸邊的風清雲,不住地向他揮手告別,一直到岸邊的柴莨地擋住了那個漸漸模糊、略顯佝僂的影子,石柱才放下手來。上岸後,石柱告別了妮子姑姑就腿走到鄒城,打了往銅山的火車票,第二天早上又買了銅山到連雲的票。

經此一行,石柱不無感慨地想,火車真是個好東西,省下了不少腳力,要是擱在以前,哪能這麼快就打個來回啊,看樣子政府幹這事還是挺靠譜的。只是石柱忘了考慮一個情況,火車再快也要靠錢打票,普通個人家哪有錢買得起這麼遠的火車票?

石柱回到“廣連商行”時已到了中午時分,正好趕上午飯時間。趕了幾天的路也挺累的,他根本顧不上說話,便大口大口吃起飯來,飯飽之後才跟他舅舅祝廣連講這一路上的事情。

聽石柱講完後,祝廣連先是誇石柱能吃苦,一路上走了那麼遠的路,繼而又說道:“既然那個劉伏龍沒有往濟寧方向,那八成是往東北去了。我看現在時機還不成熟,等以後有著機會了,咱再去東北打探打探訊息,只是那邊是日本人的地盤,恐怕不容易找啊!”

“是啊,不要說是去報仇,現在就連去東北都是個問題,路太遠了!咱還是先好好琢磨琢磨,等有了合適的機會再去。”石柱應和著祝廣連。

祝廣連喝了幾口茶,繼續跟石柱講:“柱子,日本人現在搞什麼‘遮斷航行’,把咱們近海都給封鎖了,現在海上生意難做啊,估計港口這邊好日子也不多了。我最近想和部隊那邊談點生意,往他們那裡送物資,要是談成了,估計還能有點利潤,以後送東西這事就給你來負責了。我看你現在算是長大了,是時候給你往更高一層鍛鍊鍛鍊了,只是凡事不能驕傲,做事情之前要多動動腦子,自己一定要小心。”

石柱點頭答應著,然後又說:“俺小舅,我打算過兩天回家去看看俺老奶,我都有不少天沒回去了,不知道俺奶現在怎麼樣,一個人在家裡我也不放心。”

“嗯!你先歇歇吧,這幾天也挺躟的。等過兩天忙完了,你就回家去看看你老奶。”祝廣連說完後便打算回房去睡晌覺。走了幾步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復而又轉頭對石柱說:“對了,我聽說駐紮在海州這一帶的部隊屬於國民革命軍五十七軍,這個可是正宗的東北軍,以前是張學良司令的部下,從東北那邊過來的,說不定從他們那能打聽到劉伏龍的事情。”說完之後祝廣連才回房去。

石柱把祝廣連這番話深深地記在了心裡,他真希望此刻就能跟部隊接上頭,其一當然是想從東北軍那打聽到自己仇人的訊息,其二也是希望祝廣連能談成這筆業務,進而自己能歷練一番。現在只要是有一絲絲的機會,他都會努力去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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