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枝忙低頭躬身道:“母親說得是。妹妹斷然不敢作此想。”
金氏厭惡地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甩袖便走。
阮文忠卻忽然開口,叫住了她:“珠兒。”
金氏愣了一下站定了,回過頭來看著他:“老爺?”
這麼多年一直只喚“夫人”的,這會兒怎麼忽然喊名字了?
阮文忠低著頭沒有與她目光對視,神色冷淡似是不願多談:“珠兒,朝廷已經收回了你的誥封,御史臺也發文來訓斥,責本相治家不嚴之過。我想……”
他的聲音漸低最終頓住,顯然後面的話不太好出口。
金氏沒有追問,只是臉色灰敗,原本便佝僂著的背彎得更加厲害了。
現場詭異地安靜了下來,直到劉氏生的四小姐阮紅玉脆生生地開了口:“父親,是不是皇上傳諭,不許母親做我們的母親了?那……將來誰是我們的母親?我姨娘可以嗎?”
“玉兒!”劉氏嚇得臉色都白了,忙跪下來向阮文忠哭道:“老爺,這不是我教的!妾身沒教過她這個呀!”
阮文忠眉頭緊皺沒有理會,金氏已苦笑道:“我早就知道,府裡有的是人等著頂替我呢。”
“皇上並沒有傳諭!”阮文忠嘆道,“但,三堂會審的結果是褫奪你的誥封,今後永不許你參與任何宴飲,更不許入宮門王府半步。珠兒,你知道,身為相府主母,宴飲是避不開的。尤其是筠兒出嫁以後……相府不能沒有一個尊貴體面的主母。”
金氏扶著木棍搖搖晃晃,好一會子才擦淚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是老爺,我這兩個孩子……”
阮紅玉又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不是三個孩子嗎?”
“你閉嘴!”金氏氣得怒吼。
阮紅玉不客氣地向她扮了個鬼臉:“如今都不是主母了,誰怕你哦!”
劉氏啪地在女兒的頭頂上拍了一巴掌,向金氏訕訕一笑。
金氏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阮文忠始終不看她,遲疑片刻咬牙說道:“睿王殿下特地傳話過來,說無論如何不許委屈了筠兒。所以我想……府中幾名妾侍都有生養,把誰扶正了都不合適,不如另娶一房。”
“可以!”金氏慌忙擦淚,“你另娶一位夫人進來,我……我甘願作妾,只要我的筠兒仍舊是嫡女……”
“姐姐!”褚嬌娘忽然打斷了她的話,之後又轉頭看向阮文忠:“老爺,世上沒這樣的道理啊!夫……金姐姐若是被貶作了妾室,二小姐又如何還能繼續做嫡女?咱們自己家裡倒是怎麼稱呼都無所謂,可這事兒怎麼向外頭人解釋啊?”
金氏聞言立刻急得跳了起來:“那你說怎麼辦?讓我的女兒做庶女嗎?我告訴你,你可別糊塗油蒙了心!筠兒是相府未來的希望,她若是貶了身份、影響了婚事,你們誰也佔不到便宜去!”
“這些道理本相都想過,”阮文忠終於抬起了頭,“珠兒,咱們的筠兒必須是名正言順的嫡女,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金氏向後踉蹌一步,臉色霎時白了:“老爺是說……”
阮文忠從袖中摸出一張紙,遞了過去:“你是以相府主母身份與本相和離的,所以孩子們的地位不會變,仍舊是我相府的嫡出子女。”
金氏身子一晃,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母親!”門口傳來一聲驚呼,卻是阮碧筠的聲音。
阮青枝皺眉,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倒不是怕了誰,而是……很明顯這位妹妹來者不善啊!
夕陽下只見阮碧筠由一個婢女和一個婆子攙扶著,儀態萬方地走了進來,身上一片光亮耀眼,顯然那身衣裳和滿頭的首飾俱是宮裡賞賜的好東西。
在場的妾侍和奴才們忙迎上前行禮,十分殷勤。
阮碧筠誰也不理,越過眾人直直地走到阮文忠面前,屈膝下拜:“父親。”
這時金氏已被人救了過來,坐在地上哭。阮文忠伸手向女兒虛扶:“筠兒,起來。”
阮碧筠搖頭,堅持跪在地上仰頭看著他:“父親,您不能休掉母親,否則女兒再無容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