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溫生明。
溫生明一個抬頭看向陸嚴河的動作,劉畢戈硬是從陽光明媚的下午,拍到了暮色四合的黃昏,最後,劉畢戈說:“溫老師,我沒有拍到我想要的那個瞬間,明天還要繼續拍這個鏡頭。”
溫生明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現場。
大家都以為他生氣了,畢竟是這樣大牌、這樣一個地位的演員。
但是,第二天,溫生明又一聲不吭地來了。
對於劉畢戈那近乎變態的、對鏡頭的要求,陸嚴河早就充分體會。
他知道,他作為演員,也許已經給出了百分之百的東西,但偏偏不符合劉畢戈腦海中的那個樣子。
那有什麼辦法,只能繼續一遍遍地給,一遍遍地去夠那個不知道邊在哪的靈魂深處。
常常演到收工時,人完全虛脫,精神倦怠。
夏天逐漸炎熱了起來。
但是,在片場是不允許開空調的。
劉畢戈要求現場對應那個時代的軍統情報站,做了一比一的複製。
人在不同的環境下面是什麼狀態,這是生理反應。
在情報站裡的戲,對陸嚴河來說是最難演的。
因為是一層面具之上,還有另一層面具,一層表演之下,還有另一層表演。
那個分寸之拿捏,並不在陸嚴河的舒適區內。
陸嚴河敲門進溫生明的辦公室,此時,他已經接了監視任務,要以工作名義,去接觸他、熟悉他。
這麼一個動作,敲了一個小時,陸嚴河都沒有進得去這個門。
因為劉畢戈覺得陸嚴河敲門敲得不對。
“你是一個無名小卒,突然敲門去見副站長。”
“你心裡揣著心事,你惶惑不安,又被逼著,不得不做。”
“你沒有那麼好的演技,你渾身都不對勁,但你還要讓自己不露出馬腳。”
“你沒有猶豫嗎?沒有退縮嗎?沒有被站長逼著的不得已又不得不嗎?”
“你能表現出來嗎?”
劉畢戈一句句地問陸嚴河。
陸嚴河本來就有點耐不住,現在更是恨不得拿針把劉畢戈的嘴巴縫起來。
“你讓我靜一靜。”
“你靜一靜有什麼用?”劉畢戈不依不饒,跟在陸嚴河身邊,“他有時間靜一靜啊?他有一個地方去整理思緒嗎?整理思緒有用嗎?這是可以設計出來的嗎?”
“你能不能閉嘴!”陸嚴河煩躁地罵劉畢戈。
周圍的人都懵了,驚訝地看著他們。
劉畢戈:“你以為他想聽這麼多人說話啊?他想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靜一靜,他有這樣的地方嗎?這裡是龍潭虎穴,他是要去監視副站長,萬一被副站長的人知道了,甚至直接被副站長知道了,他能有好下場嗎?”
“你去死吧!”陸嚴河受不了劉畢戈這唐僧一樣的刺激法——
儘管他知道劉畢戈是在幫他找狀態,他仍然受不了。
“別煩我了!”
劉畢戈猛地推了陸嚴河一把。
“我幫你找狀態呢,要不是你演得真爛,誰願意陪你這麼耗啊?”
陸嚴河一個踉蹌。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滿臉不知所措地看過來。
陸嚴河那一刻的自尊心,如煙塵四起,嗆他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