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翻到宮賬冊子的時候,初雪的臉色不好看了。
“小主,他們給的冰塊不夠分量!”初雪緊緊皺著眉頭和林媛稟報。
現在是夏天,冰塊的價值比那什麼阮煙羅料子、金銀玉器之類都要珍貴。林媛聽了倒有幾分吃驚:“該不會是分東西的管事算錯了賬?讓小成子去尚宮局問問。”
小成子很快跑腿回來了,帶來的訊息卻更讓人不悅。原來尚宮局那兒已經擠滿了各宮的人,一個個地都在扯著尚宮姑姑質問,懋嬪身邊的掌事宮女是厲害性子,差點和尚宮局的宮人動起手。
林媛覺得很好笑,安撫初雪她們道:“算了,咱們也別學著懋嬪去鬧了。給咱們的冰塊一共有多少?”
初雪在心裡算了算,答道:“冰塊不是一次性給我們的,都是存在尚宮局裡的地窖,每一天由粗使宮人往各宮送,但每天送多少是由各宮的娘娘們吩咐……今天他們的管事交給我的冊子上頭寫的是一百斤供一夏,其實按著京城的用度一百斤連半個月都不夠用……行宮裡涼爽一些,如果省著點用就能用一個月吧。小主您看,咱們每天讓他們送多少?”
林媛道:“就照著京城的用度來,先舒服幾天。”
初雪勸道:“那剩下的日子就要受罪了。”
林媛笑說:“熱不死的。宮裡人辦事最有章法,怎麼會把每個宮的賬都算錯,而且我們去要也要不到。肯定是總共的數目不足。再說這總數不足又是蹊蹺了,咱們是皇室,供貨的人都是皇商,他們豈敢缺斤少兩矇騙聖上。初雪,你們就等著瞧吧,這裡頭肯定出鬼了,說不準還是內鬼。”
宮裡的事哪有表面上那麼簡單,滿宮的人都缺冰塊,好不容易來一趟行宮可不是要準備熱死的。這事,怕是有人存心使絆子,絆的是誰林媛懶得管,反正不是自己。
初雪聽著一愣。
林媛又道:“行了,冰塊不用省。總之過不了兩日,此事必有解決之策。”
尚宮局裡吵吵嚷嚷地,皇后的霽月瑤臺殿裡頭也不安生。
皇后沒料到,剛到行宮就會攤上這種麻煩事。她冷著臉端坐在廳堂裡,身前跪著兩個人,是尚宮局的宮正女官和掌典管事。
宮正雖然是奴才身份,卻是正三品的官職,是六局之首,平日裡連林媛這樣的寵妃都要給幾分薄面。掌典也是有頭有臉的管事姑姑。此時這兩個人卻戰戰兢兢地跪著磕頭,不住道:“皇后娘娘明鑑,宮裡頭從沒出過這樣的錯處,夏日用冰是早就分派好的事,可劉家、陳家兩處的皇商貢上來的都不夠數……”
皇后煩悶道:“冰這種東西,不是冬天就鑿開了,早早地預備在皇商家裡的麼?”
宮正顫顫地回話:“娘娘,正是因著皇商們早就備好了,數目也清點好了,奴婢就挺放心這事……可他們臨到頭了又拿不出來。”說著膝行幾步至皇后腳下,低語道:“聽他們說,原是足足的分量,堆滿了三十多個大窖。可就是往宮裡運送的這一趟出了岔子……”
皇后聽著冷笑:“運丟了?無論京城還是驪山,都是天子腳下、皇城根底,難道還會有人明目張膽地劫皇家的東西?再說,一車一車地冰塊有什麼好打劫?本宮可沒聽說過這種笑話。”說著又一挑眉,似無意地輕聲對宮正道:“若說六局的奴才貪墨東西,倒還有幾分可信。”
宮正和掌典立即就軟下去了,磕頭如蒜搗:“奴婢們絕不敢貪贓枉法……”
宮正阮姑姑是去年才坐上這個位子的。正三品的實權官職,手裡攥著多少宮女內監的前途和生死,身為奴才竟比比主子還要風光,錢財上更是大筆地撈。她想著,若能幹上十年的宮正,這一輩子都值了。可萬萬沒想到,這才幹了不到一年,就把一件大事砸到了手裡。
她不敢看皇后。滿宮的主子們沒有冰塊用,這麼大的事,皇后都免不了吃掛落,何況她一個奴才。
可聽皇后那話裡的意思,竟是要把罪過盡數歸於她們尚宮局了?阮姑姑心裡不平,往宮裡運貨的差事都是皇商拉貨,宮裡的人接貨。車馬是在半路上出的事,可她追問底下人的時候,接貨的宮人說是皇商沒把東西交上來,皇商那邊又說東西已經交了,鬼知道到底是誰的錯處!
再說那皇商陳家,正是皇后母族蕭家的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劉家也是在朝中有閣老做靠山……能攬上皇商的買賣,都不簡單。此事牽連了陳家,皇后自然護短,可難道這簍子就要尚宮局來背?她阮姑姑有幾個腦袋夠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