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田舟走出醫坊的大門,來到街上。
明媚的陽光普照大地,街上熙熙嚷嚷的人群各自為著生計而忙碌著。街邊的商販正在為毫釐的利益和客人言辭激烈地討價還價。無憂無慮的孩童們三五成群地玩耍著屬於自己的遊戲。一群耄耋老人坐在一處朝陽的房角處,正悠閒地享受著深秋暖洋洋的光照。
“人活在世上其實還是挺幸福的。人與人之間和睦相處,過一過平淡的日子,用心享受平淡生活所帶來的諸多樂趣。可這一切對於自己來說,都要隨著那個最後期限的到來,而成為一個難以實現的奢望,自己將以一種非常不體面甚至是恥辱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
“死後的自己極有可能被朝廷冠以翫忽職守甚至叛國投敵的罪名。自己留給家人的除了悲傷之外,還有可能讓他們因自己而遭受滿門抄斬的懲罰。”牛田舟望著眼前一派祥和的景象,內心深處充滿對生活的留戀和對家人的愧疚。
牛田舟深深地嘆息一聲,然後,順著街道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
他的身後,依然有兩名化裝成平民的倭國忍者跟蹤盯梢。
牛田舟早就發現了他們,但他覺著這些倭國人跟蹤自己沒有任何價值,那就讓他們跟著吧。
“哎,你這人走路咋不長眼呢?”牛田舟正漫不經心地走著,卻不小心迎面和一青年男子相撞,那男子氣咻咻地衝他嚷道。
牛田舟此時正心情煩亂,他剛想發作,卻立刻認出眼前的青年男子正是錦衣衛駐朝鮮指揮衙門內的小旗統領燕巴鶴。
“燕……”牛田舟剛想說話,燕巴鶴佯裝和他抓扯的樣子湊到他的耳邊悄聲說道:“身後有尾巴。指揮使大人已到王京,命你前去見他。”
牛田舟聽後,先是一愣,想不到指揮使竟然千里迢迢趕到這朝鮮來了!
牛田舟根本來不及考慮指揮使此行的目的所在,他趕忙假裝對燕巴鶴還手,口中嚷道:“你還想動手,難道老子怕你不成!”
牛田舟靠上前去,假裝和燕巴鶴扭扯在一起,然後貼著燕巴鶴的耳朵小聲說道:“我被倭國忍者下毒,請指揮使免去我的職務。請轉告指揮使,牛某絕不會做出任何有辱國家及大明錦衣衛的事情。”
說出這樣的話,幾乎是牛田舟在一瞬間做出的決斷,要說他這樣做的動機,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家人因自己而受到牽連,他不想就這樣窩窩囊囊地死去。
“老子也不怕你。”
“那就比劃比劃。”
牛田舟和燕巴鶴假裝叫起勁來。
“哎呀,算了算了,你們倆都忍讓一下,何必為這小事傷了和氣呢!”就在牛田舟和燕巴鶴假裝開始扭打時,從旁邊走過來一人,將兩人強行拉開。
牛田舟立刻認出來人是衙門內的一名錦衣衛,只是一時叫不上他的名字來。
“要不是這位仁兄拉架,我和你沒完!”被拉開的牛田舟假裝餘怒未消的樣子。
“以後走路小心點,別再讓無見到你!”燕巴鶴也假裝不依不饒。
“行了行了,老弟,跟哥哥走。”假裝勸架的那名錦衣衛拉起燕巴鶴向遠處走去。
當然,上述三人在打架勸架的整個過程中,所說的全是朝鮮語言,他們已在朝鮮多年,語言上沒有任何障礙。
走出一段距離後,燕巴鶴對那名錦衣衛說道:“盯住牛大人和他身後的兩條尾巴,不要暴露自己。我得趕緊去向方大人彙報。”
“好。”那名錦衣衛應諾一聲,向著牛田舟所走的方向追去。
在城內的一處錦衣衛聯絡站內,方柄聽到燕巴鶴的彙報後,頓感情況緊急,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駱石印所在的百草堂,將牛田舟被倭國忍者下毒的事情向駱石印作了彙報。
為了安全起見,對於駱石印等人的落腳點,方柄沒有讓任何其他的錦衣衛知道,就連百草堂內的錦衣衛也不知道駱石印等人的真實身份。
聽了方柄的彙報,駱石印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當即命令方柄:密切監視牛田舟的一舉一動,必要時,將其斷然斬殺!
兩天後,在街上吃過中午飯回到住處的牛田舟準備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覺,他剛剛脫去自己的外套,忽然發現自己的兩隻手上面板的顏色發生了變化,手腕以下的部位已經變成了黑褐色,而且這種變化正在慢慢順著手臂向上延伸,一陣陣的刺痛從手指間向上傳導。
看來倭人的毒藥開始發作了!
牛田舟這兩天始終處於沮喪與無助的心態之中,他好好地反思了導致自己目前處境的各種原因,最終得出一個結論:自己完全是咎由自取,自己目前的悲慘下場,從根本上說,就是緣於一個字——色。
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自己正是被這把溫柔的毒刀擊中了命門,致使自己不但要搭上身家性命,而且還有可能遺人笑柄,身敗名裂。